他起初不解,不知这单个刻痕有何意义。如今自上向下探去,却发现它们是有规律的。
除却方才行过的地方,城镇四处还零落着这些刻痕。一直延伸向外,直至通向方才行来的山野。
虽刻痕之间暂且断开,可一旦相连,便能形成一巨大的法阵。将这方圆百里地囊括在内。
这是何阵?
由于太过残破,沈星丛一时认不出来。
可无论什么效用,何至于将这法阵布置到凡间界、甚至将好几座城镇纳入其内?
沈星丛睁开眼,往前一步,恰好避开冲撞而来的孩童。
母亲在其后追赶:“别乱跑,当心撞到了人!”
“哈哈哈,追不上我!我瞬移到了这里,嘿,又瞬移到了那儿。”
“再乱跑下去,待会儿就不给你买糖葫芦了!”
这一番威胁是有效的,孩童立即止步,乖乖回到了母亲身侧。
母亲敲打了孩童几下手心以示惩戒,拉着人走远了。
沈星丛望去,见一大一小没入人流。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瞬移。
书中写道,众魔修暴起突然且神出鬼没。修士们听说凡间界遭了殃,匆匆赶去。好不容易到地方,却只瞧见残垣断壁尸横遍野。
罪魁祸首消失得全然无踪。
然后没过多久,又听另一处传来城池覆灭的消息。
修士们总要晚上一步。眼睁睁瞧着众魔修齐齐逼近,最后竟是一路杀过凡间界,直接堵来了灵渊洲。
修士们这才后知后觉。
这些魔修早已开始做打算,一早在凡间界四处设下传送法阵。每去一处,就毁掉一个阵法。
阵法传送距离受限,多次传送过去,恰好是到了灵渊洲附近。
而他们则是被戏耍一番,为收拾残局无比疲惫。
也是因为这提前布阵,萧霖才那么轻易就毁掉了灵渊洲。
将这天下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底下杀气袭来。
沈星丛回神,几个脚步躲过。一巨型刀斧直直自下刺出,刀刃锋芒闪烁。下一秒缩回,只独留一个大坑。
因速度太快,并无人注意。周边依旧吵闹。
被发现了。
估计是他展开神识时光顾着查探,一时疏忽隐蔽,被捕捉到了气息。
这些魔修果然警惕,不能有一刻放松。
话虽如此,沈星丛却未生出什么慌张情绪。抬脚朝醉仙楼内走去。
里边空无一人。
本应该是客满的时候,里头却静悄悄的,不像开店做生意的模样。
他进来不久,身后门便无风自动,嘭地一声合上。
“你是谁,胆敢跟踪我们!?”
虽不见人影,但音色粗犷。沈星丛认出是那名身形魁梧的魔将。
“我有话问你们。”他道。
魔将一声嗤笑,似是不屑。
沈星丛抬手摘下面具。
魔将觉得眼熟,语气变得迟疑:“你是……”
楼内点了数支蜡烛,外拢灯罩。火光闪烁,却依旧不比那双金瞳引人注目。
“我有话问你们。”
那人只重复了一句。
第85章 为何撒谎
近来, 尊上似变得有些奇怪。
原按照李越预想,夫人既不见了,这会儿应大发雷霆着他们去寻才对。
可尊上看上去却没什么兴致。除了处死之前对夫人动手的一众魔修, 其他再无动作。
那花好容大约也是觉得惹不起。手下被抓后一直不闻不问,连个屁都不敢放。成日躲在府内不知道做些什么。
李越对这点亦毫无兴趣。他还是比较关心尊上到底在做什么打算,总不能是腻味了,由着夫人去了吧?
可尊上不提的事, 他向来不敢提。
算算日子,距离夫人消失已快过去十日。这宫内气氛又回到了从前, 只觉阴冷无比。侍从侍女们成日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出。
李越叹一口气, 望向窗外。空中似有绒绒细丝飘下。
下雨了。
对百荒魔域而言, 下雨算不上什么好事。
因魔域内河流大部分暗**素。修为低一些的, 光是碰到这雨滴都得耗去大半条命。
在凡间界是润泽万物的甘露,可在这百荒魔域,却是血淋淋的死水。
“嘭!”
花府内,一人支撑不住倒下。
五官分明看着出众, 却是肤色蜡黄, 常有肾亏之意。雨水打湿发丝糊在脸庞, 身体瘦骨嶙峋。
一魔修撑伞上前,探了下鼻息与脉象,朝后回禀。
“大人, 已经死了。”
“不抵用。”
一形容妖艳的男子坐于廊间,摇椅轻晃, 身旁有更多貌美男子侍奉。有的摇扇, 有的半跪剥水晶葡萄。
与此相比, 廊外人却是狼狈。衣衫紧贴皮肤, 唇色隐隐发紫。
这雨仿佛沾了血腥,漫过屋檐,滴滴往下淌落。
“还剩下六个。”
花好容屈指点了一下,娇笑道,“这已淋了半日。你们又还能撑多久呢?”
“嘭。”
又是一人。
花好容眼也不抬。
“五个。”
他侧头去接递来的水晶葡萄。可那人不知怎么回事,手上一抖,竟是让他咬了个空。
青色果肉坠下,沿玉石地板滚落而去。直至落在泥泞之间,啪嗒一声,化成一摊泥。
似是自知犯了莫大过错,男宠跪地。
花好容视线投去,修长的指甲勾住男宠下巴,令其抬头。
对方容貌俊俏,目似朗星。他就是偏爱此人身上的翩翩少年气,才没让人一起去雨中下跪。
“嗯?怎么回事,这可不像是你会犯的错。”
男宠嘴唇颤抖,未发一言。
花好容长指甲从其唇下拂过,接着啪地一道厉风,生生将人扇倒在地。
长指甲沾了些血。
花好容将其甩去,站起身。
“我最恨背叛我的人。”
“你们眼睁睁看那尹南生逃走,却不向我通报,害我折损那么多手下。我不是说过,知情不报者视为连坐?”
尖利呵斥穿透沙沙雨声,其余男宠纷纷下跪。
花好容自知是迁怒,可他着实生气。损失一两个男宠也就罢了。虽然可惜,但大可以捉来新的。
可那些手下是他多年心腹,办事得力。为他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竟就这么轻易被魔皇给杀了。
他怪不上魔皇,便只好怪那沈星丛。
他找他的男宠,对方做对方的尊上夫人。井水不犯河水,偏偏要插手管这等闲事,真是吃饱了撑的。
据说那之后沈星丛便失踪了,尊上也没派人去找。
他琢磨是二人闹了矛盾。总想着要找到机会捉回沈星丛,好好折辱一番再杀掉。
可现下找不到人,便只能暂且将怒火发泄到这些男宠身上。
如今,这些人的惨相他也是看够了。
冷声道:“记住今天的事。一人逃跑,你们全员都得连坐,明白了吗。”
众男宠应声:“……是。”
花好容甩袖离开。
良久,那些男宠才缓缓抬起了头。他们皆是面容姣好,却大多双目无神。
被花好容扇过一巴掌的青年率先起了身,脸上还带着血痕。
伤口破开再遭毒雨渗入,伤势会变得更加严重。他却毫无所觉,跑去倒地之人近旁,一个个为其注入灵力施展疗愈术。
但就像是碎石坠入深渊之中,再无回响。
青年一顿,准备再试一次。
“没用的。”
有人出声阻止。
“别浪费灵力。”
青年听着这话,望着地上那些熟悉面孔,原本清朗的声线变得嘶哑。
“……今日死了四个,我们又还能撑多久?”
“至少,”另一人道,“不用炼作人丹或炉鼎,倒也死的轻松。”
“……”
青年闭了闭眼。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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