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去看闻越,却发现闻越早已将车停到路边,漆黑的目光久久地凝视着大桥的方向,乌沉得几乎深不见底。
亦是在同个刹那,就像是空气滞缓,时间静止。
世界所有的风声和水流变得格外迟钝,就连路边开的汽车,还有江边行走的路人,动作都被放慢了无数倍。无形的漩涡却蓦然开始剧烈汹涌、疯狂肆虐,像是要将整个世界摧毁卷走……
直至不知道多久,他慢慢地垂落眼睫。
随后,整个世界的流速恢复正常,车身轰然砸地。
方才暴戾而疯狂的漩涡忽的在风中消失殆尽,闻越重新启动车辆,朝着跨江大桥开去,平静地道:“走吧,去看看。”
舒夜阑最后的结局果然格外惨烈。
车辆被撞毁在大桥的边缘,要坠不坠,大卡车也被迫停在路边,下来的司机看到这样的场面,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路边也有其他的车辆急忙停下来帮忙报警……现场一片混乱。
闻越和孔缉远下车,径直朝着车身走去。
车头已经被撞得几乎不能看,大片的血液积在车底,还在不断地往外蔓延,每个场景都在彰显着这次车祸到底是何等的严重。
然而等两人将车门打开,车内却是空空荡荡。
原本应该瘫倒在驾驶座上的人,半点都不见踪影。
跨江大桥是海城重要的交通枢纽,更别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于是这场车祸刚刚发生的时候,报道就已经铺天盖地。
大家很快地就收到了消息,尤其是郁温雅和孔扬灵,立马就打了电话过来问孔缉远道:“怎么回事?你们现在是不是也在跨江大桥的旁边,你们没事吧?”
郁温雅今天是被孔缉远特地约出去的,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今天到底在做什么,孔扬灵的心里却是更加清楚,着急道:“是舒夜阑吗?他有对你们做什么吗?”
“没事,都没事。”孔缉远耐心安抚,道:“等回去跟你们细说。”
闻嘉采的电话会稍微慢点,但是他好像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敏锐一般,犹豫半晌,问道:“小叔,事情解决了吗?”
他问的并不是安全不安全。
他总对闻越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即便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危险但是重要的事情,但他觉得到了最后,闻越总是能够什么都处理好的。
这次也不例外。
闻越接到电话,倒是并没有再看车内,反倒是侧头看了眼孔缉远,发现孔缉远也正好投来目光,不由得微微一顿,道:“解决了。”
随后他们俩就站在原地等警察过来,非常配合地交代了车主与自己的关系,同时也编织了谎话掩盖这里面并没有人的事实。
直到最后,两人终于能够离开的时候,闻越淡淡地扫了眼自己的手。
修长的指尖上,一道黑气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着。
*
舒夜阑觉得自己好像跌了一跤。
他其实有点迷茫。
他的记忆一直停留在被自己一模一样地那个人推倒的瞬间,他记得自己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好像骤然跌进深渊。
然而等他真的跌下去的时候,脚底又不是深渊,似乎自己只是简单地绊了下脚然后跌坐在地一般。
而推倒自己的那个人,也跟着不见了。
舒夜阑环顾空旷的四周,觉得非常奇怪,这段时间那个人一直纠缠不休,就算不说话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对方在冷冷地盯着自己。而此时此刻,那种感觉却全部消散于无形。
呆怔片刻,舒夜阑站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他生怕这里是什么意识的牢笼,如果出不去就没有办法醒来,但是现实里面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他办呢。真要出不去了,他舅舅和闻嘉采又怎么办?
然而这空间实在是太大了。
舒夜阑漫无目的地走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发现前面好像有点光亮,他欣喜若狂地跑了过去,直接冲进了久违的白昼,在刺眼阳光照射进来的刹那,下意识地挡住了眼睛。
随后他慢慢地睁眼,发现自己对这个地方很熟。
他站在老家的后院门口。
老家的宅院很大,环山抱水,站在这里的位置一眼看去,便是层峦叠翠,景色葱郁,竹林在风的吹拂下哗啦啦地作响,好似还能闻到一股子竹叶的清香。
闻越在溪边洗了手,起身站在原地,静静地等他过去。
“舅,舅舅!”那个时候的舒夜阑年纪很小,十岁出头,闻越也不过刚刚成年,自己赶忙跑过去的时候,还不到对方的胸口。
“走吧。”闻越说完,转身迈开步子。
他也没有说要去哪里,舒夜阑也没有问。事实上那个时候舒夜阑也跟他并没有特别地熟,甚至还有些轻微地惧怕,因为在传闻中自己这位舅舅总是很恐怖的,手上沾满了血液,其他所有的叔叔伯伯都玩不过他。
但是真正的他,又好像比传闻的要寂静许多。
他说话也非常的平和、耐心,倘若舒夜阑不问,他并不会主动去找话题,可若舒夜阑想跟他聊天,他有问必答,从不遮掩。
这让身边全是虚与委蛇,或者是不安好心的舒夜阑觉得非常舒服。
两人没走多久,舒夜阑就发现原来闻越是带他去果园摘瓜果来着。
闻越才将空篮子塞到他手里面的时候,舒夜阑还有点茫然……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通常而言叔伯将自己带到这么远的地方,不是威逼利诱就是设计讨好,反正不论怎么看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闻越就没有。
他不但是没有,他甚至都没有过多的去理会舒夜阑。
他就跟散心似的,自己走到果树或者是藤架子下面去看,其实也没有看什么,目光漫不经心,随意而散漫,好像在放空自己,又像是在无声地考虑着什么。
而在这时,闻嘉采也来了。
“舒夜阑!”这个时候的闻嘉采其实跟舒夜阑也没见过几次面,但是架不住他自然熟,拿了篮子出来的时候看到他,顿时眼睛都亮了,跟个小金毛似的哒哒哒跑过来,激动道:“舒夜阑,去玩吧!”
……他也是舅舅带过来的吗?
舒夜阑困惑地眨了眨眼。
“不去吗?”闻嘉采瞅了眼他怀中的篮子,道:“但是你还什么都没摘呀?”
舒夜阑一愣,颇有些犹豫:“但是舅舅……”
闻嘉采误解了他的意思,急急道:“哎呀!小叔不会陪你玩的,就算很高很高你也只能自己爬,他是不会帮你摘的!”
“我……”舒夜阑还没有说完,就被闻嘉采抓着手臂,急吼吼地冲了出去。舒夜阑极为错愕,在经过闻越的时候还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但是闻越并没有看他,只是随手剥了颗葡萄,浓密的睫毛洒满了架子上细碎落下来的阳光,不知道为何,显得更加地沉寂了。
舒夜阑对那天的印象非常深刻。
他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非常敏感了,即便是在跟闻嘉采玩的过程中,心里也一直突突地打鼓,不断地想着:舅舅会喜欢自己吗?舅舅为什么不跟自己说话?为什么舅舅有的时候离自己很近,有的时候离自己又很远?
但是所有的惴惴不安,担忧害怕,到后面又忽的全部安定下来。
早上在给舒夜阑塞空篮子的时候,闻越只简单说了句:“去玩吧。”
而等到他们满载而归,迎着黄昏的流火兴奋地给闻越展示战利品的时候,闻越微微点头,亦只是淡淡询问:“明天想玩什么?”
霎时间,舒夜阑就像是找到了家。
跟以往那种动不动便激烈争吵、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虚伪算计,贪婪嗔痴的地方不同,一眼看不到的尽头的山坡上有微风吹拂而来,带着日落时特有的暖烘烘的温度,骤然将他所有的伤口都安抚熨帖。
“我听舅舅和闻嘉采的。”他抿了抿唇,道。
第65章
舒夜阑睁眼的时候, 还沉浸在这个幼时的梦里。
他觉得舅舅真好啊,闻嘉采也很好,其实就算没有父母也没有关系,反正对于那时宅院中的大部分人而言, 他们这些小孩的出身也只不过是个能够拿来利用地工具, 没有感情, 更是不可能有体贴和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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