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陷入安静,窗外的雪声深夜时落得很大。
第二天中午,许蓉跟外婆先过来了,坐着闲聊,等着晚上到时间去酒店吃饭。
客人越来越多,许蓉给谌重华打电话:“你也赶快过来吧,大过年的,一家人陪陪小冰。”
萧致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许蓉起身:“要不要司机送你?”
“不用,”萧致拿起手机,看了看谌冰,“我先走了。”
谌冰送他到门口:“行,路上注意安全。”
萧致在他掌心用力地握了握,没说什么,离开了这里。
许蓉催促谌冰换衣服:“先准备,不要到时间了再来忙。”
谌冰拿衣服去了卫生间,出来,听他们闲话家长里短,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萧致。
许蓉说:“我昨天叫他一起吃饭,早猜到他肯定不愿意来。这孩子自尊心高,别看现在和小冰关系好,当初我在花园口说了那几句话,他没再提起过,但心里肯定记得。”
外婆说:“他家里还多造孽。”
“对,幸好还有个王姨管他,不然不知道该怎么样了。”许蓉叹气,“现在他年纪还小就经历这么多事,以后肯定有出息的。”
“……”
谌冰划动手机的指尖停下。
他抬头看了看许蓉。
其实许蓉不提,他以为以前的事情萧致和许蓉都忘了。
但这些人,都慢慢学会了无视某些芥蒂。
谌冰给萧致发了条消息。
谌冰:[转地铁了?]
对面很快回复。
萧致:[转了。]
谌冰:[到了给我发条消息。]
萧致:[收到。]
公事公办的一句话。
谌冰提什么要求,萧致一般都会答应。
没什么好聊的,谌冰等着谌重华过来,随后一去去了酒店。
有好几道菜都是双份,专门给谌冰准备的,少调料和发物,非常夸张地摆了满满一张桌子。不用说是许蓉的手笔,难得父母过来一起吃饭,一定要给到最好的。
但饭菜都热闹,桌面就有多冷清。
豪门贵婿谌重华不爱说话,跟这些跳广场舞的老爷爷老婆婆没什么好聊的,全桌人都看他的脸色,他又在看谌冰的脸色。
谌冰不想跟他说话。
但其实也不是厌恶。
这段时间他生病,进的最好的医院,住的最好的病房,请的最好的看护,用的最好的药物,竭尽全力把他这条命捡回来,全凭借谌重华的财力。他从小受到最好的教育,过最优渥的生活,也全是父亲的养育。
谌冰对他不是没感情,狗被丢了骨头还知道叫唤两声。
但确实又尊重不起来。
谌冰简单地吃了几筷子,低头玩手机。
班级群里相当热闹。大家吃年夜饭的时间不同,有些人中午就吃了,总之现在很闲,干什么的都有。
朱晓:[到家发现养的花开了,好美丽捂嘴笑.jpg]
社会你鸿哥:[丑死了,咳,tui!]
周小周:[鸿哥,走啊,大年初一贺岁电影约不约?]
社会你鸿哥:[不约,我要去找猪劳斯割油菜。]
……
再让学习打死:[邀您组队开黑,五排走起!]
九中娇妹:[赢一下午了,淦哦,有大佬带就是爽!]
傅航航航:[操,请允许我再刨最后一口饭,@九中娇妹,萧哥还打吗?!!]
九中娇妹:[不打,他手机没电了。]
傅航航航:[淦!!!!!!!!!!!!]
傅航航航:[年夜饭害人!!!!!]
谌冰注意到这句话,点开跟萧致的聊天框,一下午好像没什么话题。
谌冰拍了张年夜饭的照片,发给他。
谌冰:[我看看你吃的什么。]
没回复。
那边群里还在唠嗑。
傅航航航:[萧哥晚上上线吗?]
九中娇妹:[估计不上,现在手机应该关机了吧。]
傅航航航:[叫他充电!]
九中娇妹:[他没带充电线啊,下午就坐公园的椅子上,跟我打了一下午。]
谌冰莫名其妙。
手指点击屏幕,打字。
谌冰:[他回家吃饭了吧。]
九中娇妹:[是吗?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下午在公园。]
谌冰:[哪个公园?]
文伟发了张他和萧致的聊天截图,里面有地址,还有两三句简单的对话——
萧致:[来,Timi。]
文伟:[?年不过啦好兄弟?]
萧致:[没家的人过什么年?]
文伟:[你姨呢?]
萧致:[她家里有客人,我不方便去。]
萧致:[别问了,上号。]
后面消息没再回复,这俩估计进入战场了。
照片是萧致拍的,有离医院不远的寿春公园标志建筑,铁扣下白雪堆积,长椅上垂着他衣服的黑色下摆。
谌冰“刷”的站起身。
许蓉偏头:“怎么了?”
谌冰说:“没事,我回去了。”
谌重华有些不快,但没说话。
谌冰出了酒店往公园那边走。路边天色昏暗,天色堆积着阴沉的乌云,路灯光涣散,隐约透露出散开的雪絮,周围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唯有树上的彩灯明亮鲜红。
谌冰走到公园,到那里的长椅没看见人。
风吹到脸上、灌到衣服里很冷,谌冰伤口隐隐作痛,开始不舒服了。
他走路的速度变慢,围着公园走走停停。
这个世界很热闹,充满了欢声笑语。
但有一个人,他站在阴影里,就这么看着所有人的热闹。
谌冰最后停在了路旁。
树影底下灯光昏暗,周围大部分门店都停止营业,只有那么几家店还开着。
谌冰转头,看见人影坐在饭店里,灯火通明的店里只有他一个客人的身影,半低头坐着,面前的桌子放了盘饺子。
谌冰进去时,萧致刚夹了一个,刚送到嘴里。
他看见谌冰,维持着夹饺子的动作,神色意外。
谌冰刚想说话,还没出声,眼泪先掉了下来。
第102章 剧烈运动。
萧致“刷拉”踢开椅子站起身,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谌冰视线模糊,鼻翼翕动着吸了口气,但眼泪继续往下滚。
萧致怔了怔,他本来还若无其事,唇角莫名挑了点笑意:“怎么哭了?”
他走近时气息拂过身侧,抓住谌冰的手腕攥紧,查看谌冰的神色。谌冰尖瘦的下颌藏在外套立领里,眼睫垂落,哭得好像要崩溃。
萧致眼底最后的笑意转为了焦躁,跟谌冰的距离缩到极短:“啊,怎么了?”
其实他能猜到原因。
但没想到谌冰这么难过。
萧致在公园打完游戏正好手机关机,那时候他觉得就这样挺好的,暂时跟其他人失去联系,就像世界上没他这个人,他躲着躲着,只好自己不觉得心疼就没人知道了。
但他没想到谌冰会找来。
萧致过日子潦草,身上揣了几十块钱,想随便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因为他不想再给人添麻烦,也不想任何人同情他。
不过他都忘了,这世上还有人,会比他更心疼他自己。
谌冰皱紧眉,站在过道中间用手背抹眼泪,旁边老板端着盆惊着了:“怎么了这是?”
萧致侧头:“没事,你忙你的。”
他拉了拉谌冰的手腕:“我们坐下说。”
谌冰巍然不动。
萧致揽他肩膀,垂眼目视谌冰的眼睛,刚想牵手时被重重甩开了。
萧致没再继续。
谌冰原地坚持地站了几秒,确认萧致不会再碰他后,拉开椅子坐到对面。
生气了。
萧致直勾勾看他半晌,推开桌上的手机,唇角扬起有些刻意的笑:“怎么了啊?我自己在这吃顿饺子,你突然过来就哭。”
谌冰本来都快好了,听见这句话,气得眼泪往外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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