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酒(49)
要是之前,沈庭未也许不会给林琛发这条看上去像小学生打报告一样的短信,但现在不一样,他肚子里有宝宝,如果陈旭要在这里胡来,他担心自己没办法保证宝宝的安全。
沈庭未把医疗室的门锁起来,钥匙收好,才过去开了门。
陈旭慢慢悠悠地踏进屋里,很快屋里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他先是抱臂在屋里环顾了一圈,悠悠道:“这房子真是挺不错。”
沈庭未开了门就转身回去,清理餐台上煲汤剩下的食材,语气淡淡:“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陈旭将壁炉上一只小巧而精致的白玉花瓶拿起把玩:“这么好的花瓶就插支败了的破花?”他忍不住对沈庭未——更确切地说是对连诀选男人的品味产生质疑,“真是暴殄天物。”
那支枯败的茉莉是沈庭未早晨新从院子里剪的。花败了,但香气还在,他就随便找了只瓶子来插,也算不辜负这朵花从萌芽盛放到枯萎,这段短暂而美好的生命。
沈庭未对他随意评价自己的花而感到冒犯,脸上仍然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对他说:“请你放下。”
陈旭如同听到什么稀奇的话,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哦?”
然后在沈庭未的注视下,非常遵从他的意见似的,松开手,任由花瓶砸在地上,裂成碎片。
沈庭未皱起眉头,不再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语气里夹杂着被刻意压制过的气愤,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旭搓了搓手,转过头审视般地打量过屋内的陈设,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苦恼模样:“这些破烂也是该全部换过一遍了——这花盆,这餐桌,啧……还有这茶几最碍眼。”
他在沙发上悠然而坐,向带来人打了个手势,那些人便走上来,搬起茶几要走。
沈庭未试图阻止那些搬东西的人:“喂,你们凭什么搬东西!”
陈旭视他为透明人一般,忽略了他的话,重复几次仰靠在沙发里,很是满意地说:“这沙发倒是不错,可以留着。”
沈庭未很少遇到这样无赖的人,被他气得脸有点红,站在陈旭面前,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旭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沈庭未盛怒下的胸脯微微起伏,脸也泛红,他的眼睛生得最好看,细长而上挑,明明是温柔的长相,此刻却直直地瞪着自己。
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反而让人觉得挺有意思。
陈旭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陡然对眼前的人生出几分兴趣来,认为连诀的眼光也没有想象里那么糟糕。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有的这人都有,兴致又淡下去几分。
“啊?怎么。”陈旭冲他挑了挑眉,“我说,连诀都进去了,你还打算赖在我们陈家的房子里不走啊?”
沈庭未搞不懂他为什么能这么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可笑之极地重复:“陈家的房子?”
“当然。连诀从十五岁就进了我们陈家,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陈家给的,自然是我们陈家的东西。”陈旭看着他,突然笑了,“别说是这房子,就是连诀自己,也一样是陈家的'东西'。”
最后两个字刻意被陈旭咬得很重。沈庭未被他厚颜无耻的劲头震惊了,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陈旭毫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站在这儿?——是打算自己走,还是等我轰你?”
陈旭对连诀心生怨气多年,他那个糊涂大伯早年生不出儿子,便从福利院里随便挑了个男孩来养,给予他优渥的生活与最好的教育,这事本就违背常理。随后他又一直在各方面被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大哥’比下一头,连同长大后,大伯都愿意把最家族集团中最为重要的公司交给连诀来打理,而他一个堂堂正正的陈家人,却只分得到一个无关痛痒的小产业,这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看他笑话。
他自然咽不下这口恶气,更不会对‘连诀的人’有任何好脸色。
林琛接到消息开车赶到别墅的时候,沈庭未已经被人连推带架地丢到了别墅门口,他本就两手难敌众人,又碍于肚子里揣了个小家伙,只好先以自己的身体为重,眼看着别墅大门关上。
林琛从车上下来,扶起被推搡在地上的沈庭未,问是否需要医生过来。
沈庭未摇摇头,说自己没有大碍,又简单跟他复述了刚才的情况,林琛叫他别担心,随后同车上另一位下来的男人进屋。
沈庭未被要求待在车上稍作休息,他看着林琛和男人走进别墅,关上了屋门。
林琛和陈旭在房子里待了足有半个小时,那扇门才重新打开,陈旭带着一行人从别墅里走出来。
不知道林琛用了什么办法,让陈旭的脸色难看成那样,以至于陈旭的车从沈庭未所在的车旁经过时,狠狠地朝车里瞪了一眼。
林琛为沈庭未拉开车门,说:“沈先生,事情解决了,您现在可以回去了。”
沈庭未扭头看了看那几辆离去的汽车,跟随林琛回到院子里,林琛对他说:“等一下会有人过来收拾房子,他刚刚碰过的东西都会给您换新的。”
沈庭未说不用这么麻烦,沉默了很短的时间,又说,还是要消消毒。
林琛旁边的男人被他逗笑了,附和道:“是该消消毒。”
“他们还会再来吗?”沈庭未实在经不起他们这样的折腾。
林琛摇了摇头,对他说:“放心,沈先生,他们以后都不会来了。”
沈庭未小幅度地点了下头,顿了顿,又耐不住好奇,问:“为什么?”
“这是您的房子。”林琛说,“连总上个月就将房子过户在您的名下了,连同海外公司的股份和一笔钱。您可以自行查询您的银行账户。”
沈庭未脚步一顿,忽然怔住。
林琛看穿了他的想法,肯定了他的猜测:“没错,沈先生。连总很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所以您不要太过担心,这件事情很快就会结束。”
第39章
探视时间在周五的上午十点,沈庭未跟随林琛,以及几天前见过的男人——也就是连诀的律师,一同去了看守所。
沈庭未没想过再见到连诀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连诀被狱警带来,隔着一层足有两厘米厚的玻璃,在对面坐下,看到律师身旁的沈庭未时,有一刻的眼神变化,但极其细微,没能被沈庭未读懂。
沈庭未只能看出连诀瘦了些,但他心想不到一周的看守所生活应该不至于让他消瘦到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程度,猜测或许是没有见面的一个多月连诀过得都不太轻松。
林琛做出十分无奈的表情,没有拿起通话设备,用唇语对他说:新闻。
连诀点了下头,收回目光。
他没有与沈庭未打招呼,沈庭未也没有说话。
律师有很多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连诀确认,沈庭未默不作声地站在律师身后,目光透过玻璃去看连诀。
沈庭未来的路上一度不太想进来,他认为连诀并不会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时刻。亲眼见到连诀这一刻,沈庭未又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心理,连诀不管在哪里都是连诀,‘狼狈’这个词像是根本就不会存在于他的身上。
哪怕是在看守所里,连诀仍然坐姿挺拔,说话慢条斯理,表情也与往日沈庭未见到时没有太大变化——除了不能及时剃掉的青茬,并没有明显憔悴的迹象。
刑事拘留不需要剃头,但在看守所大概也没有什么条件打理。连诀的头发不算太短,平时都用发胶固定,现在却落下来微微遮挡住前额,凭空为他减去几分成熟,却又因下巴冒出了泛青的胡茬,给人一种矛盾的年龄感。
或许是沈庭未的目光显露太过,连诀在与律师的交谈中抬了下眼,对上他有些直愣愣的眼神。
沈庭未一时来不及闪躲,只好直视回去,对打扰他们谈话进行了无声地口型道歉:抱歉。
连诀没有收回目光,好像是没看懂他的嘴型,沈庭未只好小幅度地指了指律师,提醒他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