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死遁的一百种方式(121)

　　叶河微微张了张嘴，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现在的情况已经由不得他说了。
　　现在的道天窟内有很多人。
　　叶河一眼就看到了那些生来高贵的大世界天骄们，里面有不少是叶河曾经见过的修士。
　　此时此刻，这些修士都在微微行礼向戚安打招呼。
　　不过叶河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对面为首的那名修士身上，对方对他有着很明显的敌意和恶意。
　　这位他不曾见过的修士此刻正打量着他，叶河觉得对方的眼神格外锐利，而且阴冷至极，就好似要用利刃剜掉他身上的一层皮似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叶河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些不屑和挑剔。
　　这人似乎很看不惯他。
　　被毒蛇盯上般的感觉如影随形，叶河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看向了修士后面的那些大世界的天骄们。
　　很不对劲。
　　他们这些人看向戚安的眼神有些奇怪，叶河竟然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担忧和紧张。这些人看向这个不知名修士的眼神也很奇怪，竟然有着不满和反感。
　　这种感觉就如同戚安和这个不知名的人关系极其糟糕似的。
　　在过来之后，叶河也有观察戚安的神情，他发现戚安怔了一下后就恢复了正常，紧接着，戚安的眼神中便划过了一些了然。
　　就好像戚安确实为这些人的出现诧异了一下，但很快，戚安便想清楚了缘由，认为这件事会发生是很正常的。
　　叶河眉头微皱，但他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在这种场合下插话，只能跟在戚安的旁边。
　　“张寒。”
　　戚安喊出来了为首修士的名字。
　　张寒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他藏在袖口下的双手因为紧张而忐忑的心情而攥紧了。
　　虽然他已经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再和戚安见面的场景了，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了，他还是会紧张到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害怕自己的表现会让戚安对他的印象变得更差。
　　所以即使张寒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和戚安开口，并且已经一个人默默地去演练了无数次，他现在的脑海里却一片空白，里面竟是一个词都没有。
　　额间冒出来了无数细密的汗珠，张寒告诉自己要冷静。在好一会儿后，张寒方才说道，“……戚安。”
　　但说完之后，张寒便后悔了。
　　他觉得他这样称呼似乎显得太疏远了，而且语气太僵硬了，一点都不亲昵。
　　他这样喊戚安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冷酷了，是不是没有办法表现出来今日的自己是要来道歉的目的。
　　张寒的脑海里在一瞬间掠过了无数念头，他心里慌得更厉害了，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也变得越来越多起来。
　　就在张寒绞尽脑汁地准备弥补的时候，他听到了戚安显得有些平淡的声音，“你派人打探了我的消息，你知道我今日会来这道天窟，所以特地来此处等我？”
　　虽然戚安的语气平平的，但张寒的心立马提了起来，一颗黄豆粒般大小的汗珠立马砸落在了地上。
　　“我不是故意派人去打探你的行踪的。”张寒紧张地下意识去反驳了，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神情立马变得蔫蔫起来，“不对，我是让人去打探了你的消息……”但是，他并没有打着什么坏主意，他只是想要赶快来道歉罢了。
　　张寒很想解释，但戚安并没有等他说完。
　　“在场的所有道友都是你叫来的，对吧？”戚安只是轻声继续问了一句。
　　张寒心慌得更厉害了，但他反射性地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师尊已经降临了小世界吗？”
　　张寒听到了戚安继续问出来的一个问题，戚安在大世界的名声一向很好，他是公认的性格好，几乎没有人见过他动怒生气时的样子，也没有人见过他情绪失控。他在问这些问题的时候亦是如此，他的声音很温和，听不出任何丝毫的质问之意。
　　可张寒心慌得更厉害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就快要跑出去了似的。
　　“……我知道。”
　　张寒有意让现在的情况不至于那么糟糕，他在心里鼓励地自己要多说话，要多交流，要将自己的心里话告诉戚安。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一定要和戚安拉进距离。
　　“父亲之前有跟我发过传讯符，他说会来找我，问我在哪里。我跟他讲了我在道天窟，算算时间，父亲应该马上就要过来了。”张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紧张。
　　“所以你是在知道我会来道天窟的情况下让师尊来这里的。”
　　戚安将这两件事概括了一下，张寒怔愣得更厉害了，事实确实是这样的，他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师尊来小世界是为什么而来的吗？”戚安看着张寒再度轻声问道。
　　张寒的神经立马绷紧了，因为他发现戚安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在很专注地看着他。虽然戚安的语气很平，明明是问句但话语中的疑问并没有多少，可张寒就是觉得他给出的回答会很重要。
　　张寒怔怔地看着戚安的眼睛，因为戚安正在很专注地望着他，张寒能够清楚地看到对方眼神中阴郁至极的自己。
　　张寒不知道自己给出怎样的回答才能让戚安满意，他只能如实地去回答，“……我知道。”
　　张青杰是为了解决他入魔之事而来的。
　　他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
　　但下一秒，张青杰便发现戚安收回了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对方那双很好看很干净的眼睛里突然没有他了。
　　“嗯。”
　　张寒听到了戚安不带任何感情的轻嗯声。
　　对方的眼神中没有他，就如同对方看不到他了似的。
　　一瞬间，张寒只觉得自己的心情跌到了谷底，他变得特别特别慌乱起来。心跳快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好似掩盖住了所有声音。
　　咚咚咚——
　　“戚安，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心情忐忑到从未有过的极致，在某种情绪的推动下，张寒终于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戚安的面前。
　　“我这次过来是想要——”跟你道歉的。
　　张寒语速极快地说出了前半句，但到了快要说出那最重要的目的的时候，张寒的声音却又顿住了。
　　他又卡壳了。
　　他又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在思考着要怎么说，在担心冒然开口会不会显得他很没有诚意。
　　越是想，张寒就越紧张，袖口下的双手被攥得紧紧的，额间黄豆粒般大小的汗珠像是不要命地往下落着。他越着急，越想要不要让戚安失望，越想赶快找到一个合适的道歉，越想赶紧开口，他就越找不到开口的气力。
　　“我……”张寒僵硬地喃喃道。
　　“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的。”戚安代他开口了。
　　张青杰是为了换根骨而来的，在换根骨的时候，他和张寒必须都在场。
　　既然张寒已经开口承认了他知道张青杰来小世界的目的，就说明张寒已经为这件事做好准备了。
　　张寒瞳孔微缩，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知道？”
　　说着说着，他的视线还是无措地移转了起来。
　　“嗯。”戚安轻轻点了点头，他的视线从这些过来的大世界的修士上依次划过，“你将这些道友叫来，是不是想要让他们亲眼见证一件事？”
　　让他们亲眼看着张青杰把他的根骨抽出来，然后还到张寒身上。
　　让他们亲眼看着他被废，成为一个废物，让他们知道张青杰真正重视的人是张寒，他不过是用来为张寒铺路的罢了。
　　既可以为张寒立威，也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折辱他。
　　张寒想要当众拿回他认为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张寒微微怔了怔，他格外忐忑不安地点了点头，“……对。”
　　他是想要让这些人见证他的道歉。
　　只有这种当众道歉，大家才会感受到他的诚意，才能让大家知道他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