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2000年遇见你(22)
他又突然发神经似的扑上来往我怀里蹭,吓得我额头上的粉都掉下来一层。
“滚一边去,妆都花了。”我骂他。
“除了刘艳,以后你要是看上谁我一定拼了命帮你。”小猪说的诚恳。
“真的?”我笑的跟个大叔一样慈祥,“那万一是刘艳呢。”
“不行!”小猪立马坐直了更像是要拼了命打我,脸上的表情异常坚定。
我很早就说过,小猪几乎花了小半辈子的时间才追到刘艳,甚至为了她从一只圈养猪变成了流浪猪。我不止一次劝他放弃,而他总是在电话里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表白,失败了就回老家养猪去。
老爹去世那年小猪翻越了大半个中国赶回来陪我守了一夜,第二天连家都没回又匆匆忙忙赶回学校。我留他的时候,他说刘艳刚和男朋友分手,怕她一个人出事。
小猪说他最佩服的人就是苏泽,而我最佩服的是小猪对刘艳的执着。我想我这两辈子都不可能对一个人如此执着,因为这可能是一场连穿越都化解不了的劫难。
“王淼,收暑假作业。”苏泽站在后门口喊我。
我连忙推开小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抱起讲台上厚厚的一叠习题册就跟上苏泽。
“你前两天带的那盐水鸭真好吃,”我叭唧下嘴继续道,“比赛赢了吗?”
“嗯,”苏泽应着拿过我手里的册子,“班主任问我班里有没有人谈恋爱。”
他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有没有人谈恋爱他心里最清楚,就他和蝴蝶结那暧昧劲恐怕整个年级都传遍了。莫不是在试探我知不知道这事?
我答的小心翼翼,“那肯定没有啊。”
“最好。”苏泽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交完作业班主任果然把我留了下来,开口就问班里谁在谈恋爱,知情不报就是我这个班干部失职。我算明白了,苏泽刚才那眼神完全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肯定不敢说什么,其实他就是不威胁我也不会说啊。苏泽还是太年轻,做人做事方面多少有些孩子气。他是要上清华北大的人,如果太早牵扯进这些儿女私情总归是要影响学习的。也许哪天我该去他爸面前参他一本好让他死了这条心。
“行了,你回教室把刘艳和时强叫过来。”
一听班主任这么说我心中就知道了七八分,估计是有人把他俩的事给抖出来了。其实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要我的心再狠一点恐怕也会这么做。那现在是谁替我做了?目的是什么?我还猜不到。
这年代的老师思想有多保守啊,天天防火防盗防早恋,稍有点苗头就要扼杀在摇篮里。
果然,刘艳红着眼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时强一进教室就踢翻了自己的椅子骂骂咧咧道,“谁TM在背后捅老子,别让老子查出来,干不死你。”
然而还没来得及庆幸不是自己说的,桃花顺就对着我阴阳怪气道,“刚才可是王淼叫你去办公室的。”
我扶额只觉得一阵恶心,这群幼稚鬼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令我意外的是秦江羽居然会跳出来替我说话,“班主任也问我这事了,没有根据就别瞎猜。”
学习委员还能为我说假话不成?所以时强当时也就没再深究,而我分明看见他暗下去的眼神。时强这条好不容易被我抱上的大腿,恐怕就要和他那场还没开始就注定悲伤的初恋一起远走了。
第42章 2000年9月1日 开学典礼
我说我活到三十岁都找不到一个能改变我命运的转折点,但是今天我找到了。
这学期的开学典礼和往年一样,全校几千个师生挤在不通风的室内操场里排排坐蒸桑拿。不一样的是为了鼓励新一届高三考生,学校特意从国外聘请了一群不知名的知名人士来校讲座。
原来学校的大本录取率从去年开始就已经一届不如一届,录取率低了自然留不住好学生,留不住好学生竞争力自然就小了。难道还真能指望那群天天翻墙打游戏的人幡然醒悟,发奋图强?
校长是真老了,有些急病乱投医。他请的这些人不会说中文也就算了,翻译更是不靠谱,全程磕磕绊绊抓不住重点,我在台下都替她尴尬。尤其是其中一位马来人的卷舌音特别严重,翻译当场就听懵逼了,两人都急得直擦汗。
在场这么多学生可能都是第一次见到老外,小猪好奇地指着那个马来人笑道,“你说他这么黑不会是非洲人吧,非洲人要是在中国热中暑了,这得上新闻啊。”
小猪这玩笑一开只觉得更热了,后来台上发生什么我也懒得再去听,“该跟校长提议在室内操场里装空调。”
“就那个抠老头,等我们毕业了都不知道能不能装上两个电风扇。”
作为一个长年依法纳税的合格公民,政府每年拨下来那么多建设费都被狗吃了?穷人越穷富人越富,当初说好的先富带动后富那都是屁话。像我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屌丝宅男多少有些愤青,当时也可能是头脑发热导致口无遮拦。
我回头朝某人的方向喊道,“那谁,叫你老爸拨点钱给学校装空调啊。”
其实后排坐着几百个学生,我这话是对谁说的没人能看出来。况且操场里因为演讲的事早就炸开了锅,那人听没听见还是个问题。
小猪肯定是听见了,问我,“你说谁呢?”
我小声厌恶道,“贪污狗。”
当时果然没人理会我说了什么,反而是学生们突然纷纷让各班的英语老师上台翻译,起哄声更是一波高过一波。我们班当然也不例外,班主任一边维持秩序一边也只能尴尬地笑笑。她是不会上去的。
她和我刚从大学里出来那会简直一模一样,同为学语言的,我完全能理解从应试到笔译再到口译,那都是一个个质的飞跃。我做笔译这么多年甚至都不敢说自己是个翻译,因为无论在听力还是口语上我都还达不到那个高度。
“王淼英语那么好,让他上去翻译啊。”桃花顺的声音听得我都麻木了。
他对我的执着简直可以和小猪有的一拼,完全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我想就算是智障也得稍微动下脑子吧,老师能听他的话让我上去?我能听他的话让自己上去?
然而我真的听了。
我咬牙站起来,手心里攥得都是汗,“我可以上去,但是你要答应我这是你最后一次针对我。”
桃花顺看着我,嘴边永远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他的衣领开得很低,我甚至能看见他鬓间的汗顺着细长的脖颈划过锁骨隐没在胸口里。我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桃花顺这个样子和他当年那套女装扮相一样,美的惊艳到我。
“我可从来没针对过你,”桃花顺笑得一脸无辜,“不过,我倒是可以考虑你这个提议。”
你说他这话矛不矛盾?这就是语文没学好的后果。
我也懒得计较他那语文是哪个老师教的了,既然他说会考虑我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桃花顺无非是想看我的笑话好出口气,那我就让他看,还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让他看。这下他总该痛快了吧。
对,我就是这么怂。
当我经过苏泽时他突然拽住我的手腕,捏的生疼。
他说,“别傻了。”
我甩开他心中没有丝毫犹豫,我想苏泽这辈子都不会明白,像我这种一无所有的人有多渴望得到一件我不曾拥有的东西,即使它只是颗门牙。
原本闹开锅的学生瞬间安静下来,他们看着我一点点走上台阶,我脚下如有千斤重,每一步都如履重负。
我接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说我来翻译,然而不管那个马来人说什么,不管我听没听懂,我始终只有一句,“pardon?”
就这样重复了几遍,我心中的羞耻和愤恨几乎让我落下泪来。我根本不敢往台下看,余光里张老师站在舞台的侧面满脸担心地朝我招手。
马来人突然说,“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 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nna get.”
我看着他苦笑道,“Yes, I k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