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右翼(159)
他低下头,小声说道:“好,我不说了。”接着,稍微再靠近一点点距离,就吻到了我的嘴唇。
我在飞行方面似乎真的不行。两人嘴唇相靠的瞬间,就僵硬得完全忘记要继续舞翼。身体刚开始下坠,他就抱住了我,然后继续靠近……好像是翅膀抖动的声音确实太吵了,悬崖那边的水声也很嘈杂。
在这个时刻,我能感受到他压抑而急促的呼吸,两只手握成拳撑在他的胸口,也败给了这种狡猾的温柔,渐渐放松,又拽住他的衣领。
我始终没有给他太明显的回应。可是,也没有反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像是日益扩张的病毒,不断挑战着我的免疫力,冲击着我最后的防线。我甚至不知道那道防线是否还在。
这个过程很快结束,他似乎很像继续,但也终于停下来,又依依不舍地在我的脸颊上、眼角吻了一下,带着我沉默地飞向瀑布。
好像自己也被他传染了,明明周围有着那么多天界最美的景色,我却什么也看不进去,听不进去。不时假装漠然地扫视四周,也只是为了在视线经过他的时候偷偷看他一眼。
如果一直坚持着,一直维持现在的状态。忍着不说什么出格的话,不做出格的事,没有再进一步的发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可是,虽然他没再提要娶伊万杰琳为妻的事,但是这件事我一直没能忘记。
那以后到6000伯度前夕,我们就以这样压抑的方式相处着。在这个期间,宇宙气候升温,天界的平均温度逐日增长。不少生物濒临灭亡,神族繁衍速度翻倍成长,尤其是低级天使更像泛滥一样,不出几年已经占据了第一道第四重天。但低等天使并不那么容易提升阶位,所以大家都尽量往天界赚钱最快的耶路撒冷挤去。耶路撒冷几乎人口爆炸,平民们怨声载道,局势非常恶劣。
一次朝会结束后,我把拉斐尔留了下来:“现在天使数量已经变成了最大的忧患。”
“是啊,父神打算怎么做呢?”
“只能从生命之树下手了。”我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去砍了它吧。”
拉斐尔微微一怔,张开口半响才说:“这种情况只要控制生命之树中灵魂的重生速度,好像就可以加以控制了不是吗……”
我看着圣殿门外的黄金都城,口吻平淡且公事公办:“去砍掉生命之树,以后有机会再恢复它。这是一项非常冒险的工作,所以当你完成了伟大的荣耀,我将把你从炽天使提升为大天使。”
拉斐尔的身子“噌”地绷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混合了期待与求救两种信号。
我当然知道他在矛盾什么。他一直有一种不是很正确的观念,那就是得到一个人,就一定要和对方站在同样的高度。所以,他想要与梅丹佐平起平坐。大天使的阶位对他而言是非常具有诱惑力的。
可是,他也同样说出了我预料中的话:“可以等一段时间再砍吗?我,我想先等伊万杰琳重生……”
“伊万杰琳重要,还是整个天界重要?”我只是如此平静地对他施压。
天界的教义,有一条就是对生命的尊敬,因为生命本身是神圣而纯粹的。所以,这也是对神性的尊敬。
他耷拉着脑袋离去后,我用手背撑着脸颊,眼睛缓缓眯了起来。
既然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既然我就是神性的最高形式,既然所有生命都要在我的主宰下才能存活。
那么,我就可以对它为所欲为,不是么?
这一次我的情绪很平静。天界也没有再发生重大的灾难。
只是,圣浮里亚的高空中有阴云飘游,渐渐把金色的天空盖成了铅灰色。云层黑压压的,越积越厚,污秽不堪。最后一丝金光苟延残喘地从云层中挤出来,但很快被那些阴云张开黑洞般的大口,悄无声息地吞了下去。
只有光耀殿后方成片的石楠花依然盛开着,那是优雅的深红色,熏人欲醉的芬芳扩散在湿漉漉的空气中,像是在黑夜中由鲜血凝结而成。
孕育着亿万生命灵魂的生命之树,一夜之间是去了灵气的光辉,变成了伊甸园中最荒凉的废墟。
拉斐尔魔力损失极大,从那以后一蹶不振。
此后,我下令限制和魔界的经济往来,并增加了十万神族守卫限制魔族的自由。
魔界子民荒灾一片,叫苦不迭,加上过去历史的耻辱累积,终于在6731伯度5438年,向天界发起了第三次光暗之战。
原本天界是绝对不可能败给魔界的。但生命之树被砍之事,引起了神族之间的恐慌。一旦想到自己战败之后将灰飞烟灭,天使们即便上了战场也总是畏畏缩缩。
所幸雷诺对死亡向来无所畏惧,总秉持着坚持进攻的精神。他用钢铁的意志组织了一支不同于其他神族的军队,与拉斐尔的军队并肩作战、奋勇杀敌,最终于5438年11月28日凌晨,杀死打伤魔族军队5.2万人,俘虏21万人,其中不乏魔界的高官和前先将军。他把他们全部赶出了天界之门外,但因天界损失更加惨重,所以这一战基本算是以平手告终。
28日早上九点半,雷诺和拉斐尔乘着军用马车凯旋入耶路撒冷,他们身穿英气十足的华达呢军装,胸前佩戴者大天使长路西斐尔亲自授予的金银勇者勋章。这一场战争并没有带给天使们极大的荣耀,他们确实拯救了无数战士性命的民族英雄。所以,他们迎来的依然是鲜花和掌声。
他们在天使们的感恩眼神、魔族俘虏的埋怨眼神中绕过无数条街。拉斐尔和雷诺一样,头上别着白色的羽翎——那是比路西斐尔羽翎小一个号,象征大天使地位的第一标志。他的背脊挺直,有着高等天使独有的尊严,嘴角一直很有涵养地微微上扬,双眼却像是黑洞一样没有焦点——知道他们从一对魔族夫妇面前经过。
丈夫穿着皮甲皮靴,身材魁梧,右手只有四根手指,肤色略显冷色调,是个标准的紫发紫眸大恶魔;妻子则有着优雅的脸庞,即便不看她身后的黑色羽翼,只看她整个身体柔和的轮廓,都不难猜出这是个堕天使。只是这一刻,无论是妻子还是丈夫,都在用无比恶毒的眼神看着他,眼睛呈现出魔族情绪化时独有的鲜红。丈夫一直沉默无言,妻子用嘴型无声地对他说了一句天语。
即便说的是天语,从口型都能看出她说的是低等天使使用的地方口音,非常不正式而且略显粗鲁,而不是圣浮里亚带有神圣腔调的官方天语。这种低等天使的口音伴随着拉斐尔的整个童年,此刻看上去既陌生,又充满了隔世之感。同时,也提醒了他自己原本的模样,原本的名字,还有身上原本流淌着的50%的魔族血液。
这句话是:“你去死。”
这对俘虏夫妇,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当晚他没有来见我,甚至没有回到圣浮里亚,只是一个人回到了耶路撒冷曾经的住房门口。
这是一栋连建筑师名和修建年代都遗失的古老结构住宅,坐落在耶路撒冷最便宜的地段。此时它的一楼已经改建成了甜品店,楼上的房间也全部租给了新入住第四重天的穷人——那些和曾经的他一样奋力往上爬的低等天使。现在,这栋楼一间单身公寓两个月的房租只能买下他身上的一颗扣子。
天使们都去围观俘虏了,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个老得看不见东西的天使,用缓慢到接近死亡的语调,诉说着前几次光暗之战中发生的故事,还有一个伯度钱他们童年时吃的零食。
“很久没回这里了吧?”
耳边传来的男人声音,与平时夸张的口气差别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