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293)
夏志飞摇了摇头,道:“我等着果子变红。”
夏院长乐了,带着点哄小孩儿的心思,对夏志飞道:“你去后面打个电话,让你妈催催你外公他们,我今天带了不少画来找他呢。”
夏志飞是个有礼貌的孩子,虽然很不想离开,但还是答应了一声起身跑到后院去了。
夏院长也没含糊,把带来的画搁下,从怀里掏出几样杂七杂八的东西,找了盒印泥就拿笔沾了些,比划着往海棠树上描。院子里的海棠树生的茂盛,结了果子也是一嘟噜地长在那,看着喜人。
夏院长一笔下去立刻“红”了四五个,他这边还得意呢,没一会夏志飞打电话回来,瞧见海棠果红了,猛地掉头就往前门房跑。
夏院长吓了一跳,忙跟上去,却只瞧见夏小弟跟只小猎犬似的机警地守在门口,耳朵恨不得都竖起来了,跟盼着什么人回来似的。
曾老先生接到电话从故宫赶回来的时候,他家小外孙已经在门口嚎啕大哭了有一阵子了,瞅着上气不接下气,哭的都打嗝儿了。
旁边好几个大人都在哄劝,夏院长恨不得都给这小祖宗作揖了,那边顾白蕊抱着个零食盒子一叠声的哄劝,连夏妈妈都弯腰又摸头又擦眼泪的,但是丝毫不能让夏志飞减少一点哥哥没如约回来的悲伤。
曾老先生深知小外孙打小儿土匪似的性子,脑袋磕个大疙瘩都笑嘻嘻的不觉疼,唯一能让他哭的,也就是他哥夏阳了。老头忙上前几步,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小外孙擦干净眼泪,道:“这是怎么了,你哥今天又没回来?还是他又去南边了?”
夏志飞抽抽搭搭的说不出话,小脸上湿漉漉的,看着实在可怜。
旁边的顾白蕊在一旁早就听清楚了,忙给老先生解释了一下,说到夏院长给多添了两笔让果子“红”了的时候差点没憋住笑出来,“老院长也是好心,可是谁知道事情会这么巧,我们也去瞧了,满树的青果子偏就小飞只认准了那一挂,拿湿布给擦了也还是红,用了印泥给涂抹的呢……”
曾老先生看着小外孙,咳了一声道:“小飞啊,是不是你看错了,一树的果子那么多,可能不是那一串吧?”
“我哥哥指着的,就是那一串,我数了,就它上面有6个果子,其他的都是4、5个。”夏志飞含着两泡眼泪,揪着外公的衣角说的更难过了。“我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曾老先生束手无策,转身对着夏院长瞪眼道:“谁让你画的,啊?谁让你画那么两笔,你看看,好了吧!”
夏院长也从没见过夏家这位小外孙掉眼泪,被他哭的惊天动地的气势给震住了,一时也磕巴起来,“我……我以为……我只是……”
曾老更怒了,“你什么你!”
夏院长平日里被师兄欺压惯了,这会儿习惯性地道歉,尴尬地抹了一把脸道:“师兄你先别赶我走,我其实是来给你送帖子的,你府上不肯收帖子,他们托了门路给送到了我这里。好歹都是认识的,我也推脱不过,就跑了这一趟,你扔之前好歹看一眼,我回去也能回话了。”
夏院长送来的帖子古风古意,只是上面写着的收帖人是:爱新觉罗·铭德。
曾老先生——曾铭德,对此依旧是拒收,他没扔帖子,只是让夏院长给原路退回去,“你拿走吧,那个姓对我没那么重要,我跟那帮人不一样,没必要非得挂在口上,寻祖寻根的。我现在的日子过的挺自在,这才过了几年,那帮人又折腾起来了。”
夏院长知道师兄的脾气,也没敢强留,收回了帖子道:“那我回去跟他们说……?”
曾老到底是心软,看了师弟一眼,自己提笔在帖子上写了个查无此人,算是给了他一个交代。
小剧场:
“洒家也是有身份证的喵”篇:
蒋七元:其实我也是有身份的喵!
各地人民表示不服:o( ̄ヘ ̄o#)
蒋七元:你们看我的皮毛,洒家祖上是金玉奴,富贵着呢喵!你们不懂,洒家给你们表演一回啊,看着!(笑)烈日炎炎似火烧 ,公子王孙把扇摇~喵~~40度橙色高温预警下的山东人民表示:欢迎七元来玩儿。
44度橙色高温预警下的江浙沪人民表示:欢迎七元来玩儿。
近50地表高温的广东人民表示:准备好小蛇和锅,欢迎七元来玩儿。
第182章 延春
夏院长帖子没送出,人家小外孙也哭的停不住,一时也担心的不敢走。
最后还是夏妈妈哄住了儿子,指着院子里那棵白海棠树道:“你哥哥最喜欢这棵树,他让你留下来照顾它,你照顾好了,等其余果子红了,哥哥就回来了。”
夏志飞擦擦眼泪,抬头去看周围的大人,似乎在寻一个凭证。
顾白蕊忙道:“小飞你还记得吗?去年腌的海棠脯,你哥最喜欢吃了,前两天还问我什么时候能腌果脯呢。”
夏志飞不哭了,闷不吭声地扛着铁锨夹着木板去树边搭了个窝棚,死活不肯离开那棵海棠树一步。他哥喜欢,他就给哥哥守着,一颗果子都不让鸟雀啄走。
夏院长看的瞠目结舌,尤其是看一个半大的小孩儿把树下一个石墩子轻轻松松地扛起来挪到一边,蹲在那一脸认真搭窝棚,当真有点泥瓦匠的架势。他师兄当年可是不会这个,大家劳动的时候拔草都是跟人现学的,老院长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只嘟囔夏家两兄弟一个有脑子一个有体力,这要是合起来可就无敌了。
曾老笑道:“小飞像他爷爷家那边的人,石三老头家底子好,孩子长得壮实。要是夏阳身体也这么好,我就放心了,他啊,太逞强,身上兼着的事儿太多,又总想十全十美的完成,到头来只把自己累的够呛,唉。”
夏院长对自己收的这个状元学生向来是夸赞有加的,只是也觉得夏阳过分苛求了,提起小徒弟那是又知足又心疼,跟着叹了一句道:“是啊,上回跟夏阳一起去鹏城,一路上还是他在照顾我这个老头子,凡事能想到的,全都打点的妥当,是个细心认真的好孩子。”
曾老跟着眼睛弯了弯,说起外孙笑的一脸的慈爱。老先生把夏阳从小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十数年寒窗苦读才养出了这么一个好孩子,说起夏阳他老人面上也是有光的。
“那,他们请你去参加书画展,师兄你真不去了?”
“不去。”曾老看着自己小外孙,脸上也没什么恼意,只淡淡道:“我靠自己的本事谋生,不吃祖宗饭,人各有志,实在聊不到一处,见了又怎么样?”
夏院长本也就是问问,他对那个族里的事儿知道的少,大概也只是怕曾老得罪了族人亲戚,略提了提也就放下了。
两个老头聊了一阵,见夏志飞还在那折腾那个小窝棚,笑呵呵地过去给他搭了把手,一边一个蹲在那认认真真的帮小孩弄好。
夏志飞不仅给自己盖好了,旁边还给蒋七元也弄了一处,他央求外公给七块钱那小窝棚提上字,老先生便笑呵呵地拿笔真给写了个“七元居所,谢绝参观”。
夏院长在一旁看着,直笑着摇头,再看到手里的请帖,心里长叹一声倒是也痛快许多,只觉师兄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族内画展的事儿还在办着,帖子发了不少,但是去的人并不多。早些年的时候大家躲着这个姓,谁敢提自己是八旗子弟?如今这几年刚好些,就有人按耐不住了。不过祖上真有些身份的,并没有参与,他们如今大多改了姓氏,多以金、王二姓为主,从事的工作也跟普通人一样,亲王家的曾孙女儿做了京城毛纺厂的退休女工,贝勒家的后人当了教书匠,都在踏踏实实的过着自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