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坑男配时我在想什么(145)
走进西苑书房时,韩皎看见燕王已经埋头在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了。
一看见九弟和韩皎进门,一头细汗地燕王顿时松了口气,起身让二人赶紧帮忙一起审阅奏折。
燕王很少在这种事上向外人求助,他很渴望处理朝政事物,实在是积攒了近半个月的奏折严重超出负荷,必须先把这一批迅速处理完毕,而他相信韩皎与九弟的能力。
三人很快一起投入了政务之中,书房里只剩下翻阅纸张的声音,偶尔燕王会停下来征求韩皎的意见。
三个人本来是分坐在三个位置,只有燕王坐在书案后。
不久后,为了方便探讨,韩皎把椅子搬去了燕王身边。
紧接着谢夺把椅子搬去了韩皎身边。
这是多此一举,因为谢夺批阅的速度极快,也根本不需要征求别人的意见。
一开始燕王还怀疑弟弟蒙混过关,特意拿起一叠谢夺批示过的奏折查阅一遍,才心服口服地随他去了。
韩皎不能自己动手在奏折上批红,只能替两位皇子圈出内阁票拟中合适的意见,之后让司礼监秉笔太监誊抄上折子。
有时内阁票拟中的建议都不太合适,韩皎不便自己添加建议,只能停下来,去问燕王如何处置。
虽然询问谢夺可能解决效率会更高,但韩皎总觉得自己一旦跟谢夺聊起来,气氛就会变得不像在工作。
接连几次,在韩皎再一次转身去问燕王时,谢夺也停下了审阅,侧头看他们讨论。
这跟太子殿下预想的情形完全不一样。
谢夺带韩皎来书房,是想亲自跟他亲密探讨政务,不是让他来跟六哥热烈探讨的。
这次,韩皎的询问让燕王也有些犹豫,他反复看了两遍奏折,又看了内阁票拟,犹豫须臾,选择了其中一条建议。
韩皎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还在斟酌,一旁谢夺便朗声开口道:“这篇折子上的批示,是避重就轻,有人想包庇涉案家族。”
燕王闻言一愣,又仔细看了一下奏折内容。
里面讲的是吏部一位官员家族中,有人仗势霸占良田。
而内阁票拟的两条处罚建议,比较轻地一条是要求立即归还良田,并给出巨额赔偿,重的一条,还要让涉案人蹲大牢。
燕王疑惑地看向九弟:“依照大楚律法,这两条量刑并无不妥。”
谢夺伸手越过被夹在中间的韩皎,指向奏折中的一段文字道:“这上面写了,衙门三年接到六起相关诉讼,但凡父皇从前审阅过两次以上,这一族早该得到严惩,如今他们全族无一人留下案底,可见从前横行豪夺的罪状全被他们的靠山压下去了,这可不是侵占良田的小案,而是官商勾结蒙蔽圣聪的大罪。”
燕王一下子回过味来,蹙眉点头道:“险些被他们蒙混过去。”
谢夺侧头看着他:“六哥,你是不是累了?先去歇着吧,剩下的交给我和小白先生。”
燕王有些惭愧,都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因为内阁票拟引导了殿下的思路。”韩皎立即替燕王找台阶下:“这半个月积攒的奏折太多了,臣也偷懒,先看阁员们的建议,再看奏折,若不是殿下指出来,还真让这些有心人蒙混过去了。”
“是么?”谢夺侧眸看向韩皎,目光凌厉仿佛要将他击穿:“如果不是看出其中端倪,这两条票拟,量刑并无不妥,先生又为何特意请示六哥?”
韩皎一惊,慌忙用阻止的眼神让大boss别再说了。
可谢夺还是用那种凌厉的目光看着他,一步不肯退让,似乎非要让燕王主动离开他的领地。
没错,谢夺眼里有那种猛兽受到冒犯似的凌厉,这很反常,他从前不会对兄弟不留情面。
此刻的谢夺确实变了,自从心底的那种渴望变得明确以后,韩皎对六哥表现出的依赖,让被无视的谢夺坐如针毡,半个时辰不到,克制力已经耗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棉花再不开窍,大boss就要越来越黑了!
第115章
“剩下的折子, 就辛苦你们了。”燕王低声开口:“母后非让我进宫来帮九弟, 看来我不给你添乱就不错了。”
韩皎回头看向神色沮丧的燕王,却不知该如何劝慰。
谢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劈头盖脸指出六哥的失察,实在过于鲁莽。
与此同时,他也觉察到,自己的心, 有一部分似乎变得麻木了,仿佛毫无知觉, 无法真切的感受到眼前的六哥。
从得知自己耸人听闻的身世之后,谢夺几乎没时间思考自己的感受,就得站起来,面对最亲的人随时对自己下杀手。
这个匪夷所思的现实, 让他一部分的知觉失灵了。
譬如此刻,六哥的失落,他就没法像从前一样试着理解。
因为一旦他尝试着用从前九皇子的身份, 去对待至亲的人, 他就得去考虑这些人是不是一直都戴着面具哄骗他。
这会让他心如刀绞。
过往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切。
从喝下那碗汤开始, 谢夺仿佛跟从前的九皇子彻底割裂成两个人。
那个皇后的儿子、燕王的弟弟,已经陷入了长眠。
解脱出来的谢夺,可以把这些最亲的人当做陌生人, 甚至危险的敌人。
说不清这样的割裂是好是坏,但他感觉心里的痛苦减轻了。
这世间,仿佛只剩下韩皎能带给他真切的快乐, 只有韩皎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谢夺回过神的时候,听见六哥正在对他说:“父皇没看错人。”
还是从前那样刚正宽宏的神色语气,还是那个大公无私的六哥。
就好像那个仍旧对谢夺慈爱关怀的母后。
谢夺眼里瞬间闪过一抹杀意。
这样虚实难分的关爱,让他感到刻骨的恐惧,让他怀疑自己从出生起付出的一切感情,换来的都是这些虚情假意。
“殿下还是先去歇会儿罢。”韩皎刚劝完燕王,身旁的谢夺忽然站了起来,低声说了句“我累了”,就大步走出了书房。
韩皎和燕王都懵了。
等到谢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燕王转头看向韩皎:“九弟这两日总是发呆,他会不会是心里还在跟父皇较劲?”
“发呆?”韩皎纳闷地看向门外,又回头看向燕王:“臣倒是觉得九殿下最近心情挺不错。”
燕王低头想了想:“可能是刚成为储君,心里不踏实,你多陪他说说话。”
韩皎点头答应。
*
傍晚,李阁老遣人秘密通知太子:皇帝醒了。
谢夺是半夜秘密混入父皇寝殿的。
这些天来,谢夺一直在刻意回避关于父皇的一切。
皇帝,这个让他成为至亲眼中钉肉中刺的罪魁祸首,却是这世间唯一可能对他存有一点真正亲情的人。
这太讽刺了,谢夺不愿意去想这个人。
可此刻,看见半个月前还英武健壮的父皇,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倚在床上。
谢夺身体里那个沉睡的九皇子,突然被唤醒了。
他迈步冲到床边,一把握住皇帝的手,咧嘴无措地喃喃:“父皇?”
“……夺。”皇帝青紫的嘴唇在颤抖,似是很久没有说话了,嗓音像是枯叶被踩碎:“不哭……男子汉大丈夫……”
谢夺麻木的防御外壳瞬间被击碎了。
来之前,他有很多话想质问这个搅乱他一生的帝王,此刻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是充满恐惧与绝望的“父皇不要离开我”。
皇帝已经记不得儿子多久没有像这样无措地钻进自己的臂弯,他用尽全身力气,抬手搂住儿子肩膀,想让儿子觉察到自己还有保护他的力量。
“李阁老都告诉你了。”皇帝的嗓音忽然又有了从前的威严。
谢夺脸上的无措瞬间消失了,突如其来的痛苦让那个被唤醒的九皇子,缩回了灵魂深处继续沉睡。
被割裂出来的谢夺直起身,坐在床边神色麻木地回答:“是。”
“是父皇的错。”皇帝眼里起了丝愧疚:“这件事不该让你知道,更不该让皇后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