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拆迁队(95)
清酒握了一把窗台上的雪在手里,垂眸看着:“这雪,明年开春就融了,无影无踪,瑞雪凶雪又有什么意义。”
唐麟趾动作一顿:“清酒……”
清酒轻轻叹道:“以前嫌命长,如今嫌命短,世事无常,不如人意。”
唐麟趾端了碗坐到床边,斟酌半晌,说道:“那个邪魔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为了偷袭,乱你心神,自然要编出那些话来。等到花莲将人捉住,我和莫问轮番上阵,八十一套刑罚给他上齐了,不怕他不老实交代解蛊的法子。就是,就是有个万一,他不说,莫问这么能捣腾那些虫子,也一定能给你找出办法来。你莫要就此气馁了,鱼儿和厌离他们还等我们回去呢。”
清酒没有说话。唐麟趾转着粥碗里的调羹,为不善安慰之辞而生出如此烦躁来。
屋中沉默得片刻,清酒微微一笑:“你说的对,总有法子。”
唐麟趾心下松了一口气,瞧见她手中传回来的信纸,说道:“你看,我说不用担心他罢,还晓得传信回来,没气糊涂了。”
清酒笑了一声,良久,摇头喟然道:“以他轻功,加上美人骨断臂,倘若不是他在追踪路上被美
人骨惑乱心神,早就将人捉住了,今日送回的,便是‘美人骨已死’。”
唐麟趾道:“捉不住便捉不住嘛,美人骨跑了也不是一回了,人没死就能被抓住。至于花莲,他人虽轻浮,本事还是有的,像你说的,美人骨断了一臂,又受了内伤,逃了这七日已经是强弩之末。花莲对上他,即使一时捉不住,也不会把自己弄出个啥子事来。”
唐麟趾摸着粥温了些,递给清酒,说道:“流岫已经通知就近的人去协助花莲了,待你身体好了,我们一起过去,他还能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清酒凝神细思一遭,点了点头。心中感叹还是自己慌神之下忧思过甚了,忘了花莲不再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少年,他早已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
再看那雪,不由得又感叹‘物是人非’。
清酒舀起一勺粥,递到口中,皱了皱眉:“这粥你熬的。”
“将就着吃吃。”唐麟趾抱着臂膀。
清酒道:“我大病未愈,饮食当清淡些……”
“那你自己熬去。”
“罢了。”
两人在烟雨楼又歇了两日,清酒恢复了精神,蛊发的虽猛烈,又牵动了暗伤,但唐麟趾拿着莫问给鱼儿的那三枚丹药,喂了清酒一粒后,十分见成效。
清酒是知道自己内伤在身的,对自己恢复如此之快,倒也有些奇怪,问唐麟趾时,唐麟趾好是为难。
鱼儿嘱咐在前,不要告诉清酒。现在清酒明着问询,她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支支吾吾两句,清酒见有隐情,倒也不再逼问她。
这一日烟雨楼又来了消息,烟雨楼中的人已经追上了花莲,正协助花莲追杀美人骨。
唐麟趾笑道:“这一次怕不是我们赶到了,美人骨就只剩一堆白骨了。”
两人正要动身去寻花莲,刚入大厅,烟雨楼里的一位姑娘领着一青袍人急急忙忙走进来,那身着青袍的姿容极为狼狈,一见到两人,大哭大叫着就朝两人扑来。
不是阳春是谁。
清酒瞥了他一眼,阳春僵立在原地,不敢再扑来。清酒问道:“你不是跟鱼儿他们去七弦宫了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阳春呜呜咽咽:“清酒姑娘不好啦!鱼儿姑娘被无月教捉走了!”
清酒:“……”
唐麟趾:“……”
三人间诡异的沉默片刻,清酒渐渐皱起眉来。
唐麟趾骇道:“无月教和鱼儿无怨无仇,怎么就敢公然进七弦宫抢人?!”
不说这七弦宫和无月教实力相当,这又是在别人地盘上,无月教是有多狂多没脑子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阳春左顾右盼,一把拿过桌上的酒,咕噜噜喝了个精光。
此刻流岫正过来要送唐麟趾和清酒两人,见了阳春在这,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唐麟趾又道:“宫商呢?厌离和齐大哥呢?他们怎么没把人看住?!”心中直道不应该,鱼儿身在七弦宫内,又有厌离和齐天柱看护,无月教有通天的本事也掳不走她啊。
流岫道:“怎么了?”
“问你话呢!”唐麟趾一把抢过阳春手中的酒壶。
阳春抹了一把嘴,长舒了一口气,定了心神,说道:“任轻狂亲自带领着无月教众在半路上截的人,我们还没回七弦宫就中了他们的埋伏。本来就是寡不敌众,宫商宫主、厌离姑娘和齐大哥都有伤在身……”
“任轻狂估计是不想跟七弦宫结死仇,放过了七弦宫的人,只带走了鱼儿姑娘、厌离姑娘和齐大哥。”
唐麟趾怒不
可遏,一掌拍在桌子上,将那桌子四条腿给震断了,她问道:“你怎么逃脱了?他们放你来传信的?”
阳春道:“哪能啊!小弟我打不过还不会跑嘛。”
阳春转过身子,扯着背后的衣裳给两人看,只见这一身青袍上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说道:“瞧瞧,无月教那群人疯子一样,要不是我跑的快,此刻还不知在哪处地牢里暗无天日呢。”
清酒冷声道:“我们离开时,后边并无人监视,任轻狂怎么会知道鱼儿跟着宫商要回七弦宫!鱼儿内伤不能长期舟车劳顿,宫商必然要带她走小道捷径,任轻狂又怎么会知道行径,还绕在他们之前设下埋伏!”
唐麟趾说道:“无月教可没有这么灵便迅速的获取消息的能力……”
说到此处,唐麟趾不由得拧起眉来,看了流岫一眼。
流岫何样□□的人,心有七窍,唐麟趾虽什么也没说,只这一眼,流岫已经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这世间收取消息最快的地方屈指可数,烟雨楼,玄机楼,丐帮。这一次无月教如此快捷无误的行动必然有人背后相助,提供鱼儿一行人的消息。
唐麟趾这种心思藏不住的人,这眼神再明显不过,便是怀疑烟雨楼。
流岫不由得恼羞成怒,她冷冷道:“烟雨楼既然认定了八位是朋友,便绝对不会做出不利于八位的事,烟雨楼的女子虽然‘寡廉鲜耻’,但忠义二字,还是守得住的!”
唐麟趾听了这话,涨红了脸,这‘寡廉鲜耻’分明是有所指嘛,这女人怎么这么记仇。
她确实是下意识怀疑烟雨楼,倒不是什么认定了烟雨楼奸恶,是因为只接触过烟雨楼这一处情报流通的组织,一瞬只能想到烟雨楼罢了。
清酒轻轻唤了声:“麟趾。”
流岫气狠了,脸颊越发红艳。唐麟趾不自在的将自己脖子上围着的披风向上扯了扯,因着嘴被遮住了,说话瓮声瓮气的:“少楼主,对不住……”
流岫向清酒道:“星君,此事你不说,烟雨楼也要插手了。你给我一月时间,开过年来后,烟雨楼必然查出是哪方势力暗处行事,证明烟雨楼的清白!”
清酒还不待说话。流岫已轻哼了一声,不理睬唐麟趾,迳直离开了。
唐麟趾:“……”
清酒道:“去年你几句话弄得她恼羞成怒,还不清楚她是个什么性子,还要再来一次?”
唐麟趾道:“我都道歉了。”这人真是小气又记仇。
清酒看着她。唐麟趾:“……”
阳春道:“清酒姑娘,现在该怎么办啊?”
清酒一个目光移来,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沉沉无丝毫波澜:“去无月教要人。”
阳春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样的清酒他还不曾见过,那寒锐之气可是要比他见识过的神兵还叫人战栗不止。
阳春道:“就你们三人,那怎么行,双拳难敌四手啊。”他只算着清酒三人,却未将自己给算进去。
阳春朝四处看了看,又问道:“怎么一直没见着花莲兄弟?”
清酒没有答话,此刻流岫已经走了,怕是得恼一阵子。清酒召来那跟着阳春的烟雨楼女子,让她向流岫转告两件事。一是设法让名剑山庄和九霄山庄知晓此事。二是通知花莲,让花莲捉住美人骨后,就地格杀,不必再留他一命逼问鬼门蛊毒一事。
唐麟趾在一旁听得。前一件不明白清酒为何要通知两大山庄,只当是两大山庄恩怨分明,受了鱼儿的恩,知道她受难,必然图报,出手相助。后一件,听到清酒要直接取了美人骨的性命,显然是不再在他身上留任何希望了。连忙劝道
:“清酒,说不定美人骨……”
清酒伸手示意她不必再说。唐麟趾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说什么。她见清酒如此决绝,便知美人骨所言无差了,他并不知道如何解蛊。
阳春张着一双眼睛看看清酒,又看看唐麟趾,好奇但碍于清酒冷冽的气场不敢明问。
清酒吩咐妥当后,便道:“走罢。”
阳春道:“去哪?”
清酒道:“去无月教。”
阳春瞧清酒这意思,像是要让他一起,连忙笑道:“那小弟在这里等候各位凯旋……”
话未尽,已经被唐麟趾一把拽着领子往外拖去。
“唉!唐姑娘,撒手,撒手,小弟这副骨架子再经不起无月教那群疯子折腾啊!”
唐麟趾半拖半拽将阳春绑上了马。三匹骏马,雄伟矫健,一见便知是好马。
却是流岫得知消息后,让楼中的人现备的。
阳春牵着缰绳不禁感叹:“少楼主好慷慨啊,这马是汗血马罢。”
唐麟趾摸了摸马背,抿了抿嘴,心里想着:“得了空,再来好生向她赔罪罢……”翻身上了马。
清酒和唐麟趾本打算去汇合花莲的,但一想阳春从扬州马不停蹄赶来至少也得三四日,鱼儿在无月教待得越久,他们越不放心,便不及汇合花莲,直接往无月教去了。
此时云消雪霁,天气正适合赶路,清酒一马在前,唐麟趾和阳春在后。
阳春偷偷问道:“唐姑娘,你们与美人骨交手是不是吃了些苦头?”
唐麟趾道:“倒也不算。”
阳春挑眉,朝清酒瞄了一眼:“那清酒姑娘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这么吓人。”
唐麟趾懒懒的乜了他一眼。阳春恍然道:“因为鱼儿姑娘他们被抓了去?其实倒也不必太过担心,虽不知那任轻狂做什么找鱼儿姑娘的麻烦,但我看他动手都留了余地,没伤及鱼儿姑娘他们性命,就算捉了鱼儿姑娘他们去,一时半会也不会做出什么来的。”
唐麟趾道:“你还真是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