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了很多酒么?”
她揪着裴宣衣袖。
裴宣低头嗅嗅。
她是个文雅的酒鬼,酒量深,喝多少都不晓得醉。
新婚夜身上沾着酒味难以避免,她以为崔缇不喜:“我很快就会洗掉这些味道。”
“你要在房间洗吗?”
“嗯……”
裴宣觑着她神色:“我把她们赶出去,没人陪你,我不放心。”
上辈子她也是在两人的婚房洗浴,哪怕看不见,还是羞得崔缇喘不过气。
不过想着都是经历过一回的人了,她希望能和裴宣有全新的进展,点点头:“你洗罢。”
白鸽命人端着半人高的浴桶进屋,别看当着崔缇的面她能说出“正好将裴宣就地法办”的话,真切站在主子的婚房,她脸皮薄:“奴先退下了。”
关好门,转身白鸽搓搓小脸——
太刺激了!姑爷这是要和姑娘玩真的鸳鸯戏水?
她满脑子妖精打架。
内室,裴宣贴心地为自家娘子卸下顶在头上的凤冠。
沉甸甸的装饰拆除,崔缇轻松许多,柔柔道:“你快去罢。”
“我很快就好,你等我。”
“好。”
能和她多说几句话,裴宣很开心,三两步绕到屏风后宽衣解带,迈入水雾蒸腾的浴桶。
水花声起,崔缇慢吞吞咬唇。
前世她常听人说她的好夫君是如何如何的好风仪、好相貌,如果可以,她也想看看。
她想和裴宣白头到老,想待他好,报答他的搭救之恩、垂怜之恩。
新婚夜的氛围浓稠不散,蔓在水气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崔缇浅浅闻了闻,感叹裴宣不愧是出身高贵的郎君,日常保养怕是比挑剔的贵女做得都要精致。
这一世,裴宣会不会还不愿碰她?
她枯坐在那,神思远游。
……
烛光打在刺绣屏风,映出玲珑绝妙的身影,裴宣解开发,水流淌过细腻的肌肤,她抬起头,呆呆地望向屏风另一面。
“夫、夫君……”
她身子微僵,侧耳去听,确定有人在喊她,忙问:“娘子?”
崔缇眼睛刺痛,红绸带解开落在地上,顺应本能想去找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才走几步,膝盖碰到桌椅,喉咙发出一声闷哼。
“娘子?”
裴宣慌慌张张从浴桶出来,随手抓了一件外衫。
微弱的金光自眼皮掠过,刺痛如潮水落回,崔缇睁开眼,眼前的天地发生惊人翻转。
大雾茫茫,独有一人穿过一眼望不见头的浓雾匆匆走来。
“娘子?娘子?”
一只手抚上她的脸。
来人面容是美的,布满担忧急切。
娘子?
崔缇直直看‘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看她眼圈红红,裴宣心提到嗓子眼:“是眼睛又疼了吗?现在呢?现在好些没有?”
她来得急,水气贴合在薄薄的衣料,水珠沿着锁骨坠进乳。白的沟壑。
看着‘好夫君’如瀑的长发以及雪白内衫无法遮掩的妙曼娇躯,崔缇身心一颤,面红耳赤,大彻大悟……!
第15章 心上人
窗外传来一声声虫鸣,晚风温柔游荡。
新婚喜房,烛是红的,新娘子身上的嫁衣也是红的。
满屋子化不开的洋洋喜气。
裴宣急得手足无措,接连的询问得不到一字回应,嗓音慢慢慢慢地放得极低。
“娘子?”
声是颤的,唯恐惊了眼前明月,心上爱人,
崔缇恍然初醒,眸子低垂,呆呆瞧着裴宣货真价实的女儿身,如何都不敢想‘夫君是女郎’的故事会真实发生在她身边。
她茫茫然伸出手。
裴宣反应迅速,侧身避开,内里敞开的衣衫因她的避让掀起轻轻柔柔的风,以至于落入崔缇眼中的雪肌玉肤愈发显眼。
可笑活了两辈子,崔缇连自个的身子都没瞧过,先瞧了西京第一美郎君的。
郎君不是郎君,是女郎。
她浑浑噩噩站在那,脸上难辨悲欢。
裴宣再聪明也不会想到‘瞎子开灵眼’,她小心道:“娘子,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
崔缇不敢看她,声音低弱:“我膝盖疼。”
“撞着了?我去给你拿药,娘子,你站在这不要动,我很快回来。”
她认真嘱咐的样子没有人会不喜欢,崔缇软声应下。
裴宣转身去拿药箱。
她走了,崔缇才敢抬头凝望她的背影。
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说的便是裴家子。
她一直认为裴宣太过细心、贴心,回想前世常不禁感叹世上竟有这般奇男子,如今倒是破了案。
不是男子,是女子。
是心怀良善,志向高远的女子。
白内衫,红喜袍,乌黑长发,淋漓清水的半圆弧,这是崔缇第一次亲眼得见女子温软的形象。
“娘子,我回来了。”
裴宣打开药箱,挑挑拣拣从里面找出治疗磕伤的药瓶,白色的小药瓶放在手边,她转身系好衣带。
等崔缇再见,她的细腰被衣带勾勒出,遮得严严实实,反而教人忘不掉初见的情形。
“娘子……”她握着小药瓶蹲下。身来:“我来帮你上药。”
崔缇指了指左边膝盖。
她还没看够裴宣。
她害怕这是一场梦,害怕上苍只许她看一晚。
娶回来的娘子一副懒得自己动手的娇态,裴宣笑着挽好袖口,凑近了,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挽起裤腿。
崔缇很瘦,细骨伶仃的,小腿没多少肉,衣裤卷到膝盖上方,白嫩的肌肤留着淡淡青紫。
药膏涂抹上去崔缇猝不及防浅哼一声,继而红了脸,手指抓着衣角,不敢看裴宣的脸。
“疼就喊出来,别忍着,我轻点。”
指尖微热,刻意忽视好友总在她耳边念叨的荤言荤语,沉下心来好生上药。
崔缇咬着唇不说话,直到药涂抹好,耳尖的红润还没消下去。
“眼睛真的没事了吗?”
“嗯,没事了。”
裴宣半信半疑,到底还是担忧的:“明日喊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崔缇低着头:“不用了,治不好的,这是从娘胎带来的,根本无药可救。”
“……”
后悔提起她的伤心事,裴宣内疚地偷看她,想亲近,又知今晚特殊不便亲近,她在房间绕了一圈,回来时手上捧着一卷书:“阿崔,我来教你识字认字如何?”
“好。”
“你先坐着。”
裴宣扶她在床沿坐好,回头挪近烛火,挨着她坐下:“读书识字最重毅力,在我看来天赋在毅力面前也要靠边站,等你熟悉了,这些字也会认识你的,它们会在你脑海安居,陪你解闷,哄你开心,谁也夺不走。”
能考中状元的在文学一道或多或少都会比常人多一些敏锐的感知和专注,崔缇见着她脸上的兴奋和喜悦,眉眼弯弯:“我会好好学的。”
起头她不曾沮丧放弃,裴宣笑得更舒心。
她为新婚夜找到事情做感到一丝丝的成就感。
总算有话可说了。
崔缇记得,裴宣教给她的第一个字,是爱。
爱是充满力量的字眼,是崔缇可望不可即的美好。
裴宣拿出早早备好的刻字木板带着她的手去摸:“摸到没有?我来带你描摩?”
她故意等了几息,
没见着崔缇面露不满,当即握着她的手指写写画画。
崔缇的心还是乱的,却不影响她嗅到这人身上淡淡的桂花香。
她早就学会‘爱’怎么写了,她还知道,裴宣教给她的第二个字,是缇。
缇,橘红色,太阳是橘红色,火焰是橘红色,她说起初为自己起名的人不见得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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