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犹豫着要不要说一句“不唱《紧张》”,结果沈柊的思维跳脱的很,白木汐的担忧压根就落了空,听到沈柊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生日快乐歌。”
和现在的状况简直风马牛不相及的选择,白木汐听了却心中一动,和沈柊对视的时候更加确定她在想着什么。
在她高中的某个冬天,沈柊得过一次流感。
沈柊在那天回到家的晚上发起热,比这次严重的多。白木汐怎么想都觉得是沈柊来接她放学的时候在外面站着等的时间长了才着了凉,又自责又着急,她爸妈想着她第二天还要去上学不许她跟去医院,白木汐哪肯,硬是要跟过去,却被沈柊制止住,烧的昏沉的人哑着嗓子说,传染了就更糟了,好好在家待着,她很快就回来。
白木汐就只能听她的话在家等,但沈柊并没有如她所说很快就回家,那次她在医院挂了水,过了凌晨才回到家。白木汐那时已经在家里急的团团转,听到门口的声响就猛地蹿过去,却又被她爸妈拦下来。二人一个把沈柊送回房间一个拦着白木汐,语重心长地跟她说流感很容易传染的,沈柊休息一阵子就好了,不能去打扰她。
道理白木汐都懂,但她那时候太着急了,往常沈柊犯胃疼之类的毛病时她还能忙前忙后的做些事情,如今却连接近都不行。干等了一个晚上却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感萦绕在心头,一下子激的她流了几滴眼泪。她自己知道现在可不是她哭的时候,也觉得丢人,却只能努力瞪大眼睛扑闪着泪花哽咽:‘……可是……沈柊看起来那么难受……’
话是这么说,但就算是身为高中生尚不成熟的白木汐也知道她这份自责是帮不上忙的,现在她能做到最有帮助的事就是不去打扰沈柊休息。她于是独自蔫头耷脑地在房间里待着,沈柊的房间和她就是对门,平时随便就能去,现在却要她努力抑制住想要去看看沈柊的心情,整个人都丧的快要拧出水来。
就在这种时候,白木汐看到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她收到一条来自沈柊的消息。
【想听生日快乐歌】
时间很晚了,白父白母都已经睡去,而白木汐戴上两层口罩,偷偷进了沈柊的房间。屋子里没开灯,只有从窗外映进来的隐约的路灯灯光作为光源,沈柊安静侧躺在床上,面朝着门这边,被子拉到眼睛下面,只能看到她睁着眼睛,对白木汐的到来并没有意外似的,轻缓地眨一眨。
并不知道沈柊为什么在生病的时候突然想听生日快乐歌,也不需要知道理由,白木汐只要知道沈柊想听,那就已经够了。她在沈柊床边蹲下,两层口罩闷得她喘不过气,她瓮声瓮气地给沈柊唱生日快乐歌,唱了一遍不够又唱第二遍,然后唱着唱着声音就抖起来,眼前有点模糊,泪水啪嗒地落下去。
‘……快点好起来吧,沈柊。’白木汐想伸手碰一碰沈柊的额头,又停在半空,沈柊看起来像是个脆弱的一碰就会碎的瓷娃娃,这样模糊的印象让她不敢多动。她吸一吸鼻子,带着鼻音说,‘生日歌唱完了,我的愿望是……沈柊不要生病。’
白木汐那时候眼前被眼泪晕的模糊一片,不知道沈柊弯了弯眼睛的样子是不是她的错觉,但触感是不会骗人的,沈柊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比她体温更高一些的温度与她的手交叠,她被牵着手放到沈柊的额头上,然后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水被微烫的指尖轻轻拭去。
记忆里这件事有着很好的结局,沈柊的烧第二天就退去,感冒也慢慢好起来。而白木汐或许是得益于她在潜入人房间前还记得戴上两层口罩的自觉,并没被传染上流感,只是她后来整个冬天都不肯再让沈柊去接,沈柊偶尔不听她的话去一次她还要生气,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挂到沈柊脖子上,系成个死结。
那么这次呢。白木汐安静看向沈柊,这次也会有个好结局吧。
在并非是谁的生日时唱这首歌,白木汐仅有的两次都是为了沈柊这么做,第二次比第一次平稳很多,不管是情绪还是歌声,白木汐平静地唱完一遍,又唱过第二遍。她想了想,没等沈柊说话,又唱第三遍。
唱完三遍生日快乐歌,白木汐停下来,看向沈柊,眼底是安静的深蓝:“你刚才说我以前做过哄人睡觉的事……是指上次你得流感的时候吗?”
沈柊与她对视,眼中像是有水波流转,她点点头又摇头:“是,但不止那一次。”
白木汐就又有点困惑,而沈柊并没有想为她解答疑惑的意思,在听过歌后抛出的新话题又是始料未及的方向:“……你在车上说的,我没有那么想过。”
这个回答来的实在很突兀,白木汐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沈柊指的她在车上说的话是什么。
‘但你应该也是有过的吧,如果我没有喜欢上你就好了——类似这样的想法。’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没有这么想过。”看着白木汐面上表情的变化,沈柊的呼吸变得急促,有些痛苦似的蹙着眉,“我最多只想过……为什么你会喜欢上我呢。”
“说实话我对恋爱之类的并不怎么理解、也没什么兴趣,我没有在真实的生活里见过爱情,电视上演的又总是夸张,看起来除了会让人头脑发热之外没有什么好处,至多不过是争得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的机会。”沈柊慢慢地说,眼神有些空,似乎是在回忆着那时的事,“所以我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喜欢上我呢,我们明明已经那样亲密了,还有什么不足够的呢。”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也不知道我还能给你什么,我……”她低低地喘,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但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好了。”
“……不如说,意识到我在你心里是排在第一位的,甚至会让我觉得开心。”
“想到这一点的同时我又觉得害怕,”沈柊的声音颤抖起来,“我害怕你会变得讨厌我。在拒绝了你的告白之后竟然有这样的想法,我自己都觉得我卑劣,但是我就是害怕、我就是……害怕失去和你在一起的时间。”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教教我好不好,木汐……”原本平躺着的沈柊向白木汐的方向侧躺过来,她不安地弓起身体,像是缺乏安全感地靠近她,“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你教教我,我会学、我真的什么都……”
衣服被揪出褶皱,白木汐沉默了半晌,开口时声音温和平静:“先把病养好,其他事以后再说。”
沈柊显然对她的态度并不满意,病中的人本来思绪就不怎么清晰,此时觉得白木汐避重就轻,说了这么一大串竟然只知道赶人睡觉,于是默默睁着眼睛做无声的抗议,不肯听白木汐的话。白木汐八方不动地跟她打太极,她要拽衣服就让她拽着,她说什么都温声嗯着先应下来,到底是歌手,平时说话时声音清亮,如今低下来也显得低沉好听,时间长了沈柊就真的生出困意,她不怎么甘心,却还是在白木汐轻声的哄里沉沉闭上眼。
好不容易看沈柊有了睡意,白木汐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不再说话。她耐心坐在床边,直到确定沈柊的呼吸变得平稳之后才放下心来,轻轻松一口气。
发着烧的时候昏昏沉沉说这么多话,也不知道沈柊明天醒过来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后悔。
……算了,也不该她想这些。白木汐摇摇头,想起身离开,却在完全站起前发现衣角还被沈柊捉在手里。
她看了半晌,又默默坐下。
白木汐的目光落到沈柊身上,刚刚说了好些话的人此时安静极了,长长墨发在枕头上懒懒散开,面朝着她侧躺着,不施粉黛的清丽眉眼在睡梦中都不安地敛着,不知是做着什么样的梦。而捉着她衣角的那只手露在被子外,手腕看起来苍白细弱,仿佛比她的睡裙还要白上几分。
白木汐看了半晌,伸出手去,慢慢地,非常小心地,包住沈柊的手。
“那种事情……”声音轻的近似气声,出口便消失在空气中,白木汐喃喃地说,“……可不应该是要人教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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