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约定的时间,戚元涵在区外的凉亭等叶青河,附近有人路过会盯着戚元涵多看几眼,应该是听说了昨晚上的事,克制不住心里的八卦。
中午十二点,叶青河终于过来了。
她骑着自行车,上头穿了件白衬衫,衣摆扎进牛仔裤里,青春的像个学生,两条长腿慢悠悠的踩着踏板,到凉亭的时候喊了戚元涵一声,说:“坐上来,我载你。”
戚元涵看看她的自行车,疑惑:“这怎么载?”
她说:“你对我有点信心吧!”
戚元涵说:“你知道我多少岁吗?”
叶青河笑着说:“不就是大我三岁的姐姐嘛。”
轻轻飘飘,年龄什么的都不是问题,也就是大几岁的姐姐而已,她踩自行车带带姐姐没问题吧。
戚元涵提了下裙子,她说:“侧坐着不碍事,而且,这样还比较有感觉一些。”
戚元涵被说动了,过去坐在她的自行车后座上,后面垫了一层软垫,坐上去也不会太硬。
自行车从石板上过,一下跳一下稳,叶青河骑得有点费劲,还故作轻松地说:“我们要走哪条路啊。”
戚元涵指着上面的小坡,“那儿。”
很快,叶青河就没声了,长腿踩了几下,她嘶了一声,气息有点喘,纤细的腿蹬得更费劲了。
戚元涵坐在后面,没忍住笑出了声,说:“行了,这个坡还长着呢,你停下歇歇,我自己走上去就行了。”
叶青河很坚持,“我可以。”
戚元涵就劝她,“你能不能别傻了,这个坡,我读书时候我一个人踩自行车都踩不上去。”
叶青河这人有点死犟,非得踩,戚元涵一边笑一边说:“人力车夫都没你这么费劲的。”
“姐姐,你别说了,给我加加油。”
加什么油啊,硬踩上去又没有奖励,上不去的时候就应该下来换个法子,戚元涵无奈地说:“你还真是个小孩子啊。”
叶青河撇撇嘴,腿僵了,她实在踩不动,停了那么一下,戚元涵立马下来了。
今儿太阳烈的厉害,叶青河累得汗直往下冒,她扯了根头绳把长卷发扎起来,额间有一缕逃了出来,调皮地贴着她的侧脸。
叶青河推着自行车闷声不语,戚元涵在她旁边走着,温声说:“前面的路就好走了。”
前面是平地,车轮子轻轻地滚动,叶青河重新载着戚元涵,那一缕头发被吹得飞扬,戚元涵瞧着,心跳开始澎湃,有点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代。
每个有少女心的女孩都梦想过一辆自行车,她们安静的坐在后面,被前面的人载着穿过大街小巷。
从小道过去,到了一片绿茵,戚元涵喊她停下来,说:“到了,前面就是。”
叶青河闷了一会,说话又恢复了之前轻快,语气带着兴奋的调调:“那我岂不是直接去见你家里人了?”
到门口,车子停下来,叶青河稳着车,期待的去看戚元涵。
戚元涵无奈地说:“我家里没人啊,我也没有钥匙。”
“不在家吗……”叶青河失望地说。
戚元涵摇头,“主要是,我也没家了。”
叶青河一愣,“你家……”
她顿了顿,没再笑了。
片刻,叶青河把车篓里的袋子拿出来,递给戚元涵一杯柠檬柚子茶,里头的冰块还没有融化完,摸着冰冰凉的。
戚元涵没藏着掖着,只是卖了个关子,说:“你猜猜老爷子为什么替我保媒。”
叶青河聪明,稍微想想就能猜到为什么。
这一片都是老洋房,外界为什么说老洋房是周家的最后屏障呢,因为老爷子把附近的老洋房都收走了,戚元涵老家就住这一片,其中肯定包括她的家。
戚元涵喝了口果汁,语气淡然,说:“念初三的时候,我爸就检查出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治不好。他担心我,怕我一个未成年小孩子过不好,把很多事都托付给周家了,周家帮着我处理了他的后事,然后老爷子就安排周炜川陪我出去旅游散心,我去了……”
她笑了笑,朝着洋房走去,墙上爬满了常春藤,她摘了一片叶子放在手心。
“等我回来他们把我家里的一切都处理干净了,我家里的房子被转卖给了老爷子。我爸的委托律师跟我说,那是我爸的遗嘱,他们只是按着我爸嘱咐在规划财产。”
老爷子跟戚元涵做了保证,说以后他待戚元涵就像待亲孙女那样,要是戚元涵嫁进来,就是他们周家的人了,得护一辈子。
谁都不能欺负她。
谁都不能欺负她戚元涵。
别人无缘无故的欺负戚元涵做什么?
她分明是被这一家子人欺负死了。
他们买通律师,又利用戚元涵父亲遗嘱里的漏洞,把戚元涵家的房子转走了,又打感情牌,说了一大堆搪塞戚元涵的屁话。
戚元涵把常春藤的叶子给叶青河,说:“房子虽然进不去,但是这么多年,老爷子也没对房子动工,里头的格局都没有变,我给你云讲解吧。”
她指着洋房的二楼。
窗户上种着一大盆花,叶子的繁厚,风吹动了叶子,光影就跟着煽动,能想象出,它开花的时候该有多好看。
戚元涵说:“那是绣球花,无尽夏。”
放花的地方是她的窗台,她的房间在二楼,朝南,冬暖夏凉,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她的窗帘总是拉开一半关一半,窗台上必定会放很多花花草草。
院子里有一颗金银花树,是她五岁的时候她爸爸种的,那会她总咳嗽,她爸爸听说这个治咳嗽,就去花鸟市场买,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最后花了两千多从在菜市场大妈家里挖走了一颗病秧子回来种。
每年夏天,底下就是金灿灿的一片,每一朵都散发着幽幽清香,窗台上的绣球花也不甘示弱,争着开始变色。
“二楼房间有瑕疵。”
她说,她小时候,要学钢琴学画画学舞蹈,老房子格局不够,她爸爸就请人把房子给改了,把那些颇有设计和艺术的建筑给破坏了,不少搞建筑的人看了都很痛心疾首,怒到这玩意价值连城啊!
戚元涵说话很慢,回忆也是一段一段的。
叶青河没有问房子,反而问了别的话题,“你爸爸是什么样儿的人?”
戚元涵说:“我爸是个画家,不出名。”
挺邋里邋遢的画家,画家这个名头还是他自诩的,他觉得自己是印象派的梵高,所以身上必定搞得油彩兮兮的。
他什么事都不干,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天天宅在家里吃老本,有朋友想着帮忙捧捧他,说帮他开个画展,让他带画过去展览,他居然把自己的朋友大骂一顿,说朋友不懂他的艺术,说艺术不能用金钱衡量。
久而久之,大家都不跟他来往,亲戚啊,朋友啊,看着他就摇头,戚元涵也觉得她爸爸有点疯。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戚元涵放假回家的时候,他都会烧一桌子菜,换一身干净的衣服陪她吃饭,她不在家的时候,他再忙也把金银花和绣球照顾好。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知道自己要死了,告诉戚元涵,他有好好的存钱,安慰戚元涵别害怕。
他做化疗的时候也要拼命画画,希望自己死后画能升值,能成为一笔财富保她衣食无忧、保她能一直生活的像个小公主。怕没有人照顾戚元涵,他主动去求人,托老朋友帮忙看护她。
到生命最后的那几天日子,他已经没什么意识了,总是会念叨着说:“小汤圆,爸爸能给你的就这么些了,对不起啊,很对不起啊……”
怕自己死了她会难过,就不让她直面自己的死亡,让周炜川带她出去,自己孤独的躺在病床上。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