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幻影(124)
每次见到她,总是笑嘻嘻地,凑到她身上来,“大姐,大姐”地叫。
后来他变得乖张不逊,爱惹事,这都是要引起她的注意,更像是一种应激反应。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从眉心往下,到下颚,颈线,冷白精致的肌肤蹦出凌厉的起伏弧线。
“你当真可以瞒他一辈子?”许是被她的态度激动朱萼华说,“那你何必生他出来?”
此话一出,她就后悔了,懊恼地哎一声。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苇庄的耳边轰轰作响,有什么东西撞进了她记忆的深渊,响声过后,隐约浮现的是很多年前的场景。
成年礼的舞会,家族应酬,父亲让她去接触家族生意伙伴的几位儿子,说可以接触看看,以后挑一位成为她的丈夫。
家族联姻,强强联合,在他们这种家庭里再正常不过。
相夫教子,辅佐丈夫的事业,没有意外的话,可以富裕安稳顺遂地过一生,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苇庄一想到那样的生活就要窒息了,感觉像是被摆弄过家家的娃娃,没有自身的生命力。
她反对,她说她以后要进去集团里工作,她还要当继承人,只要到达一定的高度,到达父亲的位置,才能不受制于人。
苇廷比她更生气,站在她的身旁,大声指责他们的父亲是包办婚姻的封建父母,再一次重申他不会接管家族里的工作,他要当医生。
父亲勃然大怒,都拒绝了他们。
苇廷比她大胆,他是在爱意和自由的浸泡成长起来的孩子,想做什么就自己去争取,为了捍卫他的理想,表明他的立场,他当天晚上就离家出走。
隔天虽然被找了回来,他开始绝食。
不吃不喝将近三天,父亲终于妥协。
苇庄心里清楚,如果是自己绝食,没人在意,最后会是她自己闹了个无趣,乖乖吃饭,她离家出走,没有人会去找她,她也无处可去。
她只能和父亲谈判。
……
苇庄闭了闭眼睛,把自己从记忆里抽取了出来。
“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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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他的身世是我失言了, 提醒了他,要不然他也不会去求证, 那么就不会知道了。”
“虽然我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瞒着他,不过这事情确实是我做错了。”
朱萼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刻,她面上竟有了几分颓然之色,嘴角和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老态显露。
苇庄看了她一眼,忽然问:“你怎么知道的?”
朱萼华慢了一拍,“知道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家宝的身份?”苇庄定定地望着她问,“当年的事情很隐秘的,除了家里人, 其他没人知道, 我相信父亲的能力。”
朱萼华沉默了半响, 才回答:“是苇廷的母亲通知了我。”
苇庄瞳孔微缩, 紧接着思绪有片刻的飘忽。
她的继母,是那个家里为她考虑的最多的人。
父亲本来是想让她挑一个合眼的男人, 早点结婚, 早日生孩子,随她姓苇, 只要这样他就答应把她当继承人培养。
她觉得麻烦,男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她已经体验过,不想与任何一个人建立起亲密关系, 不想结婚,于是她选择了精子库。
她去了国外, 运气比较好, 很快就成功了, 医生告诉她消息的时候,她在心底自嘲连老天都赞同她的决定。
可当她回到家,坐卧在床上,看着自己肚子,难以想象九到十个月过后就会有一个孩子从她身体里出来。
她缓缓抚摸,猛地发抖起来,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是深深的未知的恐惧。
……
“你疯了,她才18岁,你让她生孩子?”继母的怒声传来。
“我没有逼她,是她自己选择的,她说不愿意结婚,这辈子都不想结婚,我老了,苇廷又不想当继承人,你要我怎么办?我这一房不继承,就落在其他人手里!”
“那你培养苇庄好了,为什么要她生孩子?她刚成年!”
“苇廷学医,等他成家立业要多少年?等他有孩子再来培养来得及?万一他不生呢?我等不了这么久了!”
“家族里不能断了继承!我这是以防万一!我说了,她可以等年龄合法后,选男人结婚,只要孩子姓苇就成,是她自己选择了现在生。”
“你简直混账!她还小,你不会阻止她吗?这是父亲做出来的事情吗?你这是为她考虑?你还瞒着我?天啊,你知不知道这会对孩子的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
……
18岁的苇庄双手捂住了耳朵,手掌控制不住地发颤,眼泪也被颤了下来,一颗一颗抖在被子上。
“她找到了我,说你做了这个决定,这对每个女人来说都是大事,作为亲生母亲,我得知道这事。”朱萼华那杯酒一直没喝完,她想要再拿起来,想到什么又放下了,揉了揉眉心。
苇庄垂低了眸,看着自己的掌心。
两人周遭的空气似有千斤重,沉沉地压下来,让人疲倦又透不过气。
朱萼华幽幽地吁出一口气,收起了颓然的情绪,她说:“项目是好项目,我也知道你有你的理由。
“向小园还在上升期,有机会的话我愿意带一带她。”
“这可以是双赢的结果。”
朱萼华这个咖位,就连何辰影这三金影后都很想和她合作,更何况是新生代的演员了。
苇庄勾勾唇角,“原来你也是会为了别人考虑。这徐木易真不是你儿子?”
朱萼华无奈地皱眉,又笑,“真不是,我是欠了他一个人情,是欠的徐木易,不是欠老徐的。”
“所以你答应出演,也是因为人情?”苇庄显然无法相信她的话。
朱萼华和徐殊名一段情没有持续多久,不过却保持着朋友关系。
徐殊名后来和圈外人结的婚,生下徐木易没多久,就离了婚,徐木易是跟着徐殊名生活的。徐殊民是作家又是编剧,为了创作经常去旅游采风,有时长达几个月,有时一两周,要不是把孩子放在父母家,要不就是寄养在信得过的朋友家。
在朱萼华家住过几次。
大学的暑寒假有时也在朱萼华的房子里。
朱萼华笑着说,“我这人不会养孩子,多数都是佣人照看,有时我也不在,就是借个房子给年轻人玩而已。”
“这两年年纪大了,血压有点高,有次在家发作,刚好是小木易在,打了急救电话。所以这就是我欠他的人情。”
这就是她为什么那杯酒她只喝了一口的原因。
苇庄盯着酒杯看了一会儿,眸色不明。
“想想看吧。”朱萼华站起身来,“好了,我这就走了。”她走了几步,略站了站,抚了抚头发,再走了出去。
穿过走廊,走过玄关,门轻轻地带上。
也许是年纪大了,又也许好多好多年没主动和人谈生意了,朱萼华一下子感到有点颓然无力,倚靠在墙上,一时走不动了。
她想幸好今天吃过降压药了。
年轻时没好好当过人家的妈,到了这把年纪也不会再以妈自居去要求别人。
她手指划了下腕表,正常的一只表需要好好的走,里面的细碎零件必须码对了格,她们之间从来就没有校正位置,也没有发条的推动,所以才会落到今日的田地。
朱萼华没有,也不会说出口的事情是她曾经去医院看过苇庄,也是苇廷的母亲告诉她的消息,那年苇庄刚诞一个男娃,老苇非常开心。
她待护士医生家属都退了以后,悄悄地推门进去。
苇庄倦极闭眼睡着,打着吊针,一张雪白的面孔眉头紧紧地锁着,眼角有泪痕。
剖腹产 ,很快速,生的当时不受苦 ,过后有一两天是比较难受的。
年轻,加上现代医学总有办法,护理得当,不会有疤痕。
这世上就没有白白得来的东西,想要什么,就要有自身有的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