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入戏(77)

　　“每次看，都能发现不一样的小细节。”
　　陈格开始侃侃而谈关于《最后一年》剧本里的隐藏线索，说她自己对这个故事的解读，以及人物内心的渴望和心理映射。
　　说完了这部电影，又开始说《裸泳》。
　　陈格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洛老师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演过你的这部电影。据说这剧本是你十七岁的时候写的。啊……其实现在想想也是，你十七岁的时候就能写出这么有深度的剧本，可想而知你就是个天才型的编剧！你的才能根本不会受年龄的限制。有些人十七岁就能看穿人性锋芒毕露，有些即便活到了七十岁还是糊里糊涂。”
　　洛静翊听陈格在这儿将她曾经写过的所有剧本一一细数，疯狂对她的才华表白。
　　洛静翊：“……”
　　我要的不是这种表白……
　　陈格一个人脱口秀了半小时，最后说渴了，洛静翊起身给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气泡水。
　　“谢谢！”陈格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喝完之后见洛静翊没精打采地看着自己，忽然意识道：
　　“对啊，洛老师你还病着呢，我跟傻子一样在这儿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打扰你休息了。”
　　洛静翊：“……”
　　你好好想想，你该愧疚的是这个吗？
　　咚咚咚，左瑾在屋外敲门。
　　洛静翊：“进来吧，假客气什么。”
　　左瑾带着狐狸一般的笑容，推门进来：“没想打扰你们，我就问问小陈喜欢吃什么菜，我来做。”
　　陈格立即站起来：“不用了左阿姨，我不留这儿打扰了。不用做我的饭。”
　　洛静翊一听，行啊，这都知道姓左了，早就通过气儿了是吧。
　　左瑾：“啊哟那怎么行，你大老远跑过来关心宝宝，肯定要在这里吃饭的呀。”
　　陈格：“宝宝？”缓缓地回头，看向洛静翊。
　　洛静翊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左女士，你故意的吗？我说了一万遍，别这样叫我！”
　　左瑾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说太快说漏嘴了，赶紧道歉：“妈妈也不是故意的，从小妈妈就这样叫你，叫习惯了嘛。而且小陈也不是外人，对不对。再说了，这个小名不是很可爱吗？对不对，小陈？”
　　陈格哪敢说一个“不”字，赶紧接住：“是啊，洛老师！宝宝这个称呼真的很可爱，很配你。”
　　洛静翊：“陈格你疯了？”
　　陈格吓成了猫头鹰，声音弱了下去：“就，很有反差萌……”
　　左瑾看她俩在这儿打情骂俏，画面格外温馨，不免露出了姨母笑。
　　洛静翊怎么会不知道她妈心里想的是什么，瞪了一眼，左瑾老实了。
　　无论左瑾怎么留陈格，陈格都没继续待下去。
　　之前就因为自己啰嗦了半天，洛老师没能好好休息。来看她反而给她增加了负担，要是因为这个继续生病的话，陈格可就太过意不去了，下定了决心要回去。
　　左瑾还想继续留她，洛静翊一想到陈格完全没有想要对她表白的意思，且不愿再留的态度很明显了，就说：
　　“让她走吧。”
　　陈格怕洛静翊不高兴解释道：“我是想让你好好休息。”
　　洛静翊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陈格也没觉得她冷淡。
　　和洛静翊也算是相处了一段时日，知道她这个人表面看上去凶巴巴的，其实并不是一个刻薄的人。
　　更是印证了在认识“罗欣”之前，她对“洛静翊”的猜想。
　　想到这里陈格就不怕她了，看洛静翊挺精神的，就大大方方道了别。
　　陈格走了，左瑾一直给人送到社区门口，才搭保安的观光车回来。
　　洛静翊嫌弃她：“左女士，你这是干嘛呢？丢不丢人？”
　　左瑾：“……”
　　怎么还这么上火？
　　莫非小陈没哄好？
　　洛静翊回味了一番陈格说“宝宝这个称呼很可爱，很配你”这句话，双手环在胸前，忍不住笑了笑，回楼上去了。
　　左瑾：“……”
　　所以这是哄没哄好？
　　立即打电话给小乔。
　　恭候多时的小乔立即接了电话：“怎么样？”
　　“特阴晴不定。”左瑾说，“肯定是恋爱了！”
　　小乔：“我怎么觉得还是你想太多？翊翊不是被咱们的事刺激得到现在都没和谁恋爱，圈子里著名的恐同直女？怎么去个综艺回来就开始和小姑娘谈恋爱了？我怎么这么不信呢？这小陈长什么样啊？”
　　左瑾说：“漂亮，特别漂亮又有气质。你上网搜一下就知道了。”
　　左瑾快六十了，用手机只会用微信，连支付宝都不太搞得定，上网搜索会搜，但不太熟练。
　　小乔年轻，比洛静翊大六岁，今年刚四十，左瑾这么一说，她立即上网搜了一下。
　　不仅搜出了陈格长什么样，还搜出她和洛静翊一块儿煮荔枝的名场面。
　　左瑾正在喝水，小乔从微信这头将视频发过来给她。
　　左瑾点开视频，看到洛静翊抱着陈格，两人恩恩爱爱的样子，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这是谁？！
　　这是咱们家那玉面罗刹？
　　自己生自己养，照顾了三十多年的孩子，从来没见她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左瑾发语音给小乔：“这是什么！”
　　小乔：“她们一块儿上的综艺，在综艺里面谈恋爱。”
　　“啊啊啊！谈恋爱？！真的吗？”
　　“就是综艺里谈恋爱，逢场作戏，不是真的。不过，要是翊翊不乐意的事，八抬大轿抬着她都不可能做。能演绎到这份上，说明对小陈还是有好感的，起码不讨厌。”
　　左瑾开心了一会儿，很快又沮丧了：“你说，宝宝为什么会对小姑娘有好感？她不是一直都说自己是直的么？难道也是因为咱俩的事……”
　　小乔受不了：“你能不能不胡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你家宝宝多大了？三十四岁，不是三、四岁，她那么聪明那么有自己主意的人，明白自个儿要的是什么。放心吧。要是她真弯了，肯定是因为小陈这扳手给力，不是因为你。”
　　陈格走了，洛静翊回到自己的卧室，刚才还精神抖擞地嫌弃陈格不得要领，这会儿身子又有点儿发软。
　　左瑾进来给她量了体温，问她晚上想吃点什么，洛静翊摇了摇头：
　　“没什么胃口，不吃了。妈，你歇会儿吧。我生病你忙活好几天了。”
　　左瑾摸摸她的脑门：“妈妈这不是担心你么。”
　　洛静翊浅笑：“担心我还是又来八卦的？没你想的那种事。陈格是我选的下一部戏女主，仅此而已。我是直的，和你不一样。”
　　左瑾被她的话气笑了，轻轻打了她胳膊一下：“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洛静翊：“您耳朵都差点顺着门缝探进来了，我能看不出来吗？好了，我真的要歇会儿了，你出去给小乔视频电话吧。”
　　将妈妈赶走，洛静翊想要再睡一会。
　　可能因为白天睡太久，这会儿翻来覆去的没睡意。
　　洛静翊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打开投影仪，和平板的蓝牙连接，播放《裸泳》。
　　洛静翊卧室有一面大大的白墙就是为了想看电影，但又懒得去私家影院时准备的。
　　多年前随意扫过一眼《裸泳》之后，洛静翊就没有再看过。
　　以前只觉得《裸泳》拍得很烂，认定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看一次。
　　没想到，当影片开始，洛静翊就被吸引住了。
　　十八岁的陈格站在礁石之上，尚带稚嫩的脸淡入画面。
　　她带着烦闷的脸很快将观众的情绪带入到故事之中，将手里的信撕碎，一抬手，扬了。
　　一个小全景，陈格慢慢地脱掉衣服，转为特写，她闭上眼，从礁石上跳了下去。
　　洛静翊的心跟着她“噗通”一声，回到了十七岁，回到了最迷茫的那年。